第2章 自序

当我们面对书法作品全局时，首先会被其中最激昂有力的部分所吸引，以此为视觉中心，统一其余部分。一幅书法作品的视觉中心往往较为居中偏后，从开始的引子，之后的渐变过渡，其中笔墨最激烈处作为主旋律往往在后半段才会适时呈现出来。视觉中心与主旋律的后续发展，还需要一段笔墨呼应加以延伸，予以深入展开，才会首尾相合。

视觉中心为空间所属，激昂的旋律为时间所属。

全篇空间建构与时间发展的秩序，其形式关系以空间为外章法，以时间为内章法；以方位、区域分布为大章法，以行列、字组连缀为小章法。外章法关乎空间意境，内章法关乎节奏情感；大章法从全局大势生发，小章法以局部完善加以收拾。书法作品章法的结构组织关系作为全篇的骨架，往往深藏于作品内部，被外在的书法语言遮掩，弥散于复杂局部细节之中。要深刻理解与掌握其中章法，需要经过系统的梳理，构建框架，绎出其中的原理，总结规律，提纲挈领，才能有效看透全篇诸多细节的关联。

书法章法主要包括空间性与时间性。

章法的空间性主要指作品整体各方位、区域之间布局所产生的气势；章法的时间性主要指行笔过程中笔势连贯的节奏、行气所产生的意蕴。二者处于对立统一的关系，其空间性上类似于绘画、建筑，时间性上类似于音乐、戏剧、舞蹈。相对而言，纵向幅式的空间性阅读先于时间性，横向幅式的时间性阅读先于空间性。空间性阅读所获得的气势在一刹那之际扑面而来；时间性阅读所获得的意蕴则随着作者的笔触，透过笔势的往来，进入点画的内部，才能细细品味到其中的情节。

时间性意蕴充分渗透在作品空间上，使其容量得以扩展，取势意图明显；空间性塑造有效作用于时间性上，也同时扩展了笔触的意蕴的视觉呈现，使其意味悠长，加强了戏剧化情节冲突。

拓展空间容量，再进行时间过程的分解，无论孰先孰后，空间与时间最终都将交互整合为一体。

形成书法章法的思维大致来源于四个方面：其一是视觉秩序的类比，来源于中国画；其二是节奏韵律的类比，来源于音乐；其三是布局取势的类比，来源于兵家形势论；其四是组织承转的类比，来自文学的篇章结构。

书法章法的方位形势与起止动静建立平衡，其核心是中国传统哲学的阴阳及其派生的宇宙观。字外、画外、诗外功夫皆由技进乎道，以艺载道，不同艺术形式之间文化根源是一致的，互相陶冶，整合为一。中国传统书法与中国文学、国画、音乐、兵家、武术、舞蹈，从不同的表现形式共同对时空之道加以阐释，其中的时间性与空间性所指，在各自体系的论述中是相互类比的，体现出思维模式的同一性，其中的审美意识与形式原理相通。

2011年10月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