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秋色入目
人心的奥秘猜测不透，夏西的离去却是那样的斩钉截铁。
采收完油葵，李建设开始联系收割油菜籽的机械设备。柱子叔和老傅头儿俩人不嫌挣钱少，和牛大力商量了商量就把晾晒油葵籽的工作揽下了。牛大力正焦急地等着休假回家的夏西回复消息，夏西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得无影无踪。
爬山，爬山去吧。东山的密林早已走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羊肠小路，枯萎的杂草失去了活力，可怕的蛇虫都已开始蛰伏。山林换了彩妆，红的、黄的、绿的，各种颜色糅合在一起，把大山涂成了一副壮观的水彩画，任凭你从哪个角度看都那么的完美，那么的迷人。挨着梯田上沿有一片整整齐齐的杨树林，金黄色的杨树叶落了一地，树梢上还挂着的叶片伴随着微微的秋风向碧空里温暖的太阳欢乐地摇着头，阳光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洒落在树趟之间，牵住了它们那修长的身影。多么美的镜框啊，多么迷人的夏西啊，这片风景应该是属于她的，她明明在光影里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出现了啊，她明明摆好了姿势等着爱人举起了相机啊。
山阴的树林脚下还残留着昨夜的初霜，那些绿色的附在地表的小草宽阔的叶片上挂满了晶莹透明的霜花，顽强地迸发着生命的活力。阳光穿透了密林，林下密密麻麻的叶片湿漉漉的，像是下了一场秋天的春雨。
牛大力沿着小路一直攀登，他又一次登上了东山的大牛角。山顶还有一种米黄色的伞状小花和一种淡紫色的星状小花绽放着，那块平坦的大青石似乎更加光滑、洁净了。那些为夏西编织过的美梦在牛大力的眼前恍惚而过：一顶帐篷，满天星辰，夏西洁白的脸庞和那些温暖的拥抱和亲吻啊。
山顶的秋风大了许多，牛大力抱着身子孤零零地欣赏着这片绚烂夺目的世界。连绵不绝的青山披上了彩装，和碧蓝的天空远远地贴在了一起。秋风送来了这个成熟的季节，火红的小酸枣挂满了枝头，小松鼠正忙着搬运松塔和榛子，雉鸡一家子忙着在落满草籽的草丛里觅食，山里的人们忙着采收黄灿灿的大玉米棒子。枯萎的山丹、忘忧草的地下鳞茎又大了一圈，等待着来年萌发；深山里的藜芦呀、耧斗菜呀、玉竹呀，你们神秘的面容还要再等待多久才能幸得一见呢？眼前的小花，那么得朴实无华，人们却连你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啊，这是多么壮阔的季节啊！人们站到了山顶，一面感慨着山高我为峰的豪情，一面又深深地被这个波澜壮阔的世界所折服，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的渺小。再也没有比人更复杂的生命了吧？他们不知疲倦地征服世界，又不知疲倦地征服同类；他们把眼光望向深邃的宇宙，他们又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他们不停地奋斗拼搏，他们又懒惰的一无是处。牛大力沉浸在这秋色满目的风光之中，神思伴着冰凉的秋风四处游荡。秋风吹过高耸的山尖、抚摸清冽的河水，它和杨树叶在沙沙的舞蹈里纠缠、和寒鸦在枯干的树枝上相互鸣叫。
多美美好的秋色啊，只是少了夏西的陪伴，再多的风景也不过是伤感的合奏。
“大力，忘了我吧！原谅我的自私，生活不光要有爱情，还要有房子和面包。”不祥的预感在乌鸦的呱呱声中变成了现实，牛大力下了山在光影斑驳的树林里漫步的时候收到了夏西发来的消息。他的眼前一暗，一屁股坐在了松松垮垮的松针上，幸福为什么这么突然地戛然而止。夏西不是那样的姑娘啊，他那么清纯、那么善良。牛大力像做了一场美梦，明明很清晰的美梦啊，醒来了却是一场空欢喜。他任由阳光在他的身上游动，忘了一切，就在这秋日的暖阳里长眠吧。
牛大力觉得自己睡了好长时间，突然觉得身子特别得冷，他睁开眼，太阳刚刚划过了树梢，大树夺走了自己身上的阳光。他站起来，浑浑噩噩地走回大院。
吃过饭，老张见牛大力脸色不对，问他：“怎么啦？是不是病了？”
牛大力说：“没事儿。”
“肯定有事儿，脸色都白了。走，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真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赶紧去睡吧。工票也没几份，我替你开了。”
第二天，冷静下来的牛大力才发现自己给夏西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夏西再也没有回复。她就这样消失了。
牛大力反复地问自己是爱了、爱过还是根本没有那么爱夏西？爱情是幸福的，可是他一直战战兢兢地小心翼翼地面对夏西，唯一一次主动亲近却像个流氓一样那么地猥琐，难道夏西不过是自己宣泄寂寞的一个出口？夏西呢？她在干什么，为了爱情还是为了生活。或许夏西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在关键时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牛大力呢，他在城市和农村之间徘徊，在追求与退缩之间纠结，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好这样任由自己的心牵着灵魂东奔西跑吧？
忙碌吧，忙碌吧，忙起来的人生才是充实的。对于牛大力而言，忙碌也是摆脱感情失利的最佳出口。大雪封山的时候，李建设突然说：“听说夏西要结婚了，和一个什么干部家的孩子。你看你，当初让你没事儿多去约人家出来玩儿，你也不当回事儿。”
大约是自己对待夏西太不认真了，她才会那么地绝情。李建设没告诉他，其实是夏西家人觉得牛大力没车没房的，以后女儿的生活没有保障。夏西自己也需要一位可以充分依赖的伴侣而不是牛大力这样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善良的傻瓜。
夏西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牛大力反而轻松了，他不再为自己的莽撞而内疚自责。或许他这样一事无成的人做一个衷心祝福她人幸福的傻瓜真的是恰恰好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