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8章 纠纷不断
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咬人。
马云腾风光的脚下是高筑的债台,台子够大够高了,他才有底气去宣示成功,有胆量去藐视底线。在牛大力看来,马云腾有胆量、有魄力,有成为一个创业者、成功者的基本条件,可是他却看不懂马云腾的灵魂、看不懂他的良知。
姚律师打电话问:“你好,是牛大力吗?”
“哎,是姚律师吧?李总和我说了,你都要那些资料啊?”
“种植面积、产量、销售额,诸如此类的吧。”
“那我把种植记录记录和采收记录发给你吧,不过销售额、进出款项就得问会计要了,我这儿也没有。”
“行,这个油菜花我也不知道是啥。回头要有啥不明白的我再问你吧。”
“嗯,”牛大力坚持做了一年的种植记录竟然在这种场合发挥了一点儿作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问:“姚律师,我们这个官司能打赢吗?”
“这个得法律说了算。我会尽自己的能力为公司争取合法正当的权益。”
牛大力想从律师嘴里听见一丝正义的声音,可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律师打起官腔来丝毫不输那些镇长啊县长啊。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啊?有的只是利益纠缠。牛大力郁闷啊,这么多年,他总是想给一件事判断个对错,给一个人定义个好坏。他觉得这个世界就应该黑白分明,应该像小葱拌豆腐一样清清白白。可是,一年又一年,他长了一岁又一岁,眼前清清白白的世界早已经污浊不堪,黑白分明的理想也被践踏的千疮百孔。
和杜老板的官司仅仅是马云腾许多官司中的一个,杜老板告他欠账不还,他就告杜老板合同违约。马云腾早早地做足了准备,准备和许多人打官司,比如商仁、比如镇政府,因此公司的法人先是用的妻子的身份注册,后来官司太多又转给了彭吉。彭吉又气又乐地说:“不就是个法人嘛,我不怕,有啥事儿马总在身后顶着呢。”
崔小龙说:“马云腾不懂法,你也不懂啊。整天瞎胡闹,迟早栽跟头。”
“胆大不吃亏,想挣大钱没点儿胆量怎么行啊?”彭吉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有了马云腾这棵大树,他也好捞足自己的腰包啊。
李建设抽着烟慢悠悠地说:“彭总儿,要不把我的股份转给你啊。”原来当初成立大老虎生态农业公司的时候,马云腾为了筹措资金拉着崔小龙、李建设、彭吉一干人入股,公司成立后一直在垂死挣扎的边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乱砸,崔小龙和李建设渐渐萌生了退意。
崔小龙狡黠地说:“彭总儿年轻,跟着老马好好干吧!迟早能挣大钱。”
彭吉诡异地笑着,帅气的脸上挂满了褶子,精明的他想要的不是微薄的干股,而是马云腾的关系网,有了这么优质的关系网,凭着自己比马云腾聪明百倍的脑袋,还愁挣不上大钱。
几个人私底下的交谈并没有影响马云腾对哥几个的兄弟情谊。马云腾做了几次崔小龙和李建设的思想工作,他俩执意想退出这个项目,马云腾客客气气地说:“这一年多,二哥没少帮忙,没挣多少钱,兄弟惭愧啊!”
崔小龙说:“老马,你别这么说!谁成想镇政府这帮王八犊子这么不是东西,卡着咱们的补助款不下发,要么咱早就翻身了。我那块地今年也不景气,要不是急着用钱,我...”
“二哥,我明白!这不卖油菜花籽多少挣了点儿,回头我把你和大哥的那份留出来,不过这个事情得保密啊!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李建设陆陆续续借了马云腾不少钱买房子,他在崔小龙撤出干股后提出用干股抵借款,马云腾知道留也留不住只好答应了下来。这样,公司基本上成了马云腾一个人的私有财产,他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官司和要账的人群,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直到红山市的项目有了眉目之后,他才恢复了生机,神采奕奕地准备和夜良镇政府好好地打一打官司。
不打也不行了,镇政府镇财务所状告马云腾欠款不还的传票已经送到了办公室。牛大力汇报了之后一脸蒙圈地问:“张工,前两天李总是说咱们公司要和镇政府打官司吧?”
“是啊,说是要告镇政府扣押补助款。”
“那不对啊,你看,这个是镇政府告咱们公司欠钱不还的。”
“嘿,有啥稀奇的,让人家先告了呗。”
“你看咱们公司还有希望吗?我怎么觉得这么害怕呢。”
“爱咋咋地,再说还有这么多农民工工资没发,马总敢拖欠,镇里也不敢啊。”
“可是咱们又不是农民工。”
“羡慕了吧?现在想当农民都难了。”
“哎,公司要不行了,我该干点啥呢?回家种地连块地都没了啊。”
“年纪轻轻的,干啥不行啊,有啥可愁的。再说,政府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是啊,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想干啥了。本来还想着当个返乡创业的好青年,又能远离噪杂的闹市,又能发家致富,偏偏碰上了咱们这个到处被人家告的公司。”
“其实哪儿都一样,想挣钱了干啥不是干啊。”
“不想挣钱呢?”
“不挣钱,活着干啥?你看人家马总,多少人追着屁股要账,照样吃香的喝辣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你应该好好学学,一味地消极避世解决不了问题的。”
“是啊,不过人和人真的不一样啊。”
牛大力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欠了人家的钱被人追着屁股要的时候还能不能泰然自若,反正现在想想就已经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给人以消极避世的印象,明明是他不想和大多数人一样围着金钱打转嘛。他稍稍偏离了正常人的跑道,就会有一堆人在旁边纠正他;他追随着追逐权欲金钱的人群裸奔而去,又觉得自己看上去怪怪的,没有了一丝个性。
在这个资本洪流的冲刷之下,人和人真的还有那么多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