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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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建立快乐算法

无论你是富有还是贫穷,高大还是矮小,男性还是女性,年轻还是年老,也无论你来自什么地方,从事什么工作,说什么语言,承受什么灾难,这些统统不重要。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是谁,你都想要快乐。快乐是人类的基本诉求,就像呼吸一样。

当身边的万事万物看上去恰到好处,当人生的起承转合看上去严丝合缝,那种美好的感觉就是快乐。真正的快乐往往转瞬即逝,太过短暂,但就在那片刻间,你脑子中的每一个想法都顺心惬意,而且你不会介意时间就此停止,让这一刻延续永久。

在生活中,无论我们选择做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在试图找到并保持这种感觉。有些人在浪漫的爱情中追寻,有些人在财富或名望中追寻,还有些人则通过某种形式的成就追寻。但是众所周知,总有那么一群人,明明拥有深情的爱人、非凡的成就,以及环游世界的机会,也有能力将金钱能够买到的所有东西都收入囊中,尽情沉醉在奢侈品的世界中,但还是渴望实现捉摸不定的目标:满足、如意、安宁——也被称为快乐。

明明是如此基本的诉求,为什么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找到呢?

真相并非如此。我们只是找错了地方而已。

我们以为它是一个需要到达的终点,而实际上,它就在我们每个人出发的地方。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遍寻钥匙不见,结果却发现它们一直都在自己的口袋里?记得吗,你挪开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在沙发下面搜来找去,而且随着钥匙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你的挫败感也越来越强?当我们努力向“身外”寻找快乐,而实际上快乐——我们这个物种的基本特征——一直都在我们内心的时候,其实就在做同样的事情。

快乐是我们的默认状态

看一看你的电脑、智能手机,或其他类似的装置,它们全都被设计师和程序员预设了偏好设置,比如特定的屏幕亮度,或是本地化的用户界面语言。刚刚出厂的产品按照创造者心目中的最优标准进行设置,就被称作处于“默认状态”。

简单来说,人类的默认状态就是快乐。

如果你不相信,就花点儿时间跟一个刚刚“出厂”的人类——婴儿——相处一段时间。显而易见,那些小号人类的启动阶段总是伴随着频繁的哭闹,但实际上,只要最基本的需求得到满足,即没有饥饿,没有恐惧,没有可怕的孤独,没有生理上的疼痛或持续性的失眠,他们就会非常快乐地活在当下。即使在世界生活困苦的某个地方,你也能看见小脸儿脏兮兮的孩子们把小石子儿当作玩具,或者抱着一块破塑料板当作想象中的跑车的方向盘。他们也许住的是简陋不堪的小房子,但只要有东西吃,有一点点安全感,你就会看见他们开心地跑来跑去,嘴里还不停地模仿着汽车滴滴的声音。甚至在有关难民营的新闻报道中,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战争或自然灾害而无家可归,出现在镜头前的成年人总是表情阴郁,但背景里仍能听见孩子们踢足球的笑声,尽管所谓的足球不过是一团破布而已。

不仅仅是孩子们,你的默认状态也是快乐。

回顾自己的亲身经历,你一定能够记起一段没有烦恼、没有忧虑、没有困扰的时光。那时的你是快乐的、平静的和放松的。关键在于,你不需要快乐的理由。你不需要自己的团队赢得世界杯,不需要职位高升,不需要激情四射的约会,不需要带有直升机起落坪的游艇。你需要的只是没有不快乐的理由。换句话说:

快乐就是不存在不快乐。

它是我们没有幻想也没有干扰的休眠状态。

快乐是你的默认状态。

当你使用有某种内置程序的设备时,有时会无意中改变它的默认设置,甚至因此让某些功能用起来不再顺手。安装一个总是能连接到互联网的App(应用程序),会让电池寿命锐减。下载恶意软件,会让所有东西都乱套。人类默认的快乐状态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况。在来自父母或社会的压力,以及信念体系和不合理期望的共同作用下,一些快乐的原始程序会被改写。那个从快乐出发,在婴儿床上咿咿呀呀玩着脚指头的“你”会受到一连串错误的想法与感觉的影响。从此快乐成了一个飘忽不定的神秘目标,而不是每天早上你一睁开双眼就已经拥有的东西。

如果要描绘那幅画面,不快乐的你就像被埋在一堆由错觉、社会压力和错误信念构成的石头下面。想要实现快乐,你需要从一些最基本的信念开始,一块一块地将那些石头搬开。

在技术支持部门工作过的人都知道,有时候要让某个设备恢复正常功能,第一步就是恢复出厂设置。但是人类跟那些设备不一样,并没有配备复位按钮。不过,我们拥有忘却和避免人生道路上不良因素影响的能力。

复位

当初我们怎么会以为,快乐必须在身外寻找,必须去争取、抵达、实现甚至赚取呢?我们怎么会大错特错地相信,快乐在我们的生活中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存在呢?我们怎么会放弃快乐这种与生俱来的权利呢?

答案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或许我们一直以来就是被这么训练的。

成功不是快乐的必要条件

你可能也得到过我母亲给我的那种合理建议,说我应该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存钱,为了实现某些目标而心甘情愿地推迟某些形式的满足感。诚然,她的建议是促使我成功的重要因素,但我却误解了。我以为她的意思是我需要一路推迟快乐,或是说只有到我成功的那一天,快乐才会如期而至。

事实上,世界上最快乐的人群有些恰恰生活在相对贫困的拉美国家,那里的人似乎不怎么在意经济保障或是我们所谓的成功。虽然他们也要为谋生而每天工作,但是除此以外,他们认为快乐才是第一要事,所以会花时间陪伴家人和朋友。

我不是要给看上去新鲜有趣,但仍处于贫困线以下的生活涂抹上浪漫色彩。但是,那种无论经济条件如何,都能每天保持快乐的心态确实值得我们学习。

我并不反对物质上的成功。毕竟推动人类不断进步的除了内在的好奇心,还有那种绝对合理的愿望——为了能挺过冬季、旱季或歉收季节而储备足够的物资。几千年前,一个人的家族或部落掌控的领土越多,狩猎和采集的技能越强,生存的机会就越大。久而久之,坐在杧果树下虚度光阴的观念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通过少量创新和掠夺,扩张领土以及储备多余物资来以防万一的观念。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更多的领土和更多的财富通常意味着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更长的预期寿命。最终,资本主义出现,并被新教价值观强化,使得经济繁荣成为上帝眷顾的一个标志。个人努力和个人责任催生了如今被我们称作收入不平等的现象,反过来又刺激人们更加卖力地工作,只为了不被别人超越和不被排挤出局。而且一旦你升入高位,肯定就不想再落至原点。因为随着竞争愈演愈烈,曾经为整个家族或村落提供安全感的传统给养已经失去作用。

我们之前的那个年代见证了经济大萧条以及接踵而来的两次世界大战,在此期间,哪怕是位于收入金字塔顶层的人也不得不为基本生活而担心。结果导致那种困境塑造了整整一代人对于孰轻孰重的判断,也让他们更加坚信,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让这样的困境重演。而最为人们接受和传承的“保障政策”,就被称作“成功”。

随着20世纪和21世纪的新旧交替,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中产阶层给子女灌输的观念使其相信,唯一合理的路线就是在学校里度过数年时间,掌握各种技能,然后在一生的努力工作中学以致用,希望借此得到生活的保障。于是,我们学会了把这条路线当作人生的头等大事(即使因此变得不快乐),指望着当自己最终获得社会定义的成功时,就会兑现快乐的承诺。

不如现在就问一问自己:根据你的耳闻目睹,有多少人是通过这条路线得到快乐的?反过来再问,又有多少成功的银行家或者企业高管明明腰缠万贯,却总是愁眉苦脸?有多少表面上“拥有一切”的人成了自杀事件的主角?你认为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一言以蔽之,其原因在于基本前提有误:成功、财富、权力和名望并不能通向快乐。实际上:

成功不是快乐的必要条件。

埃德·迪纳和理查德·伊斯特林对主观幸福感与收入相关性的研究表明,在美国,虽然收入提高会带来主观幸福感的增加,但只表现在一定程度上。诚然,打两份工才能负担一套小小的公寓和一辆破旧的本田汽车,同时还清学生贷款,那感觉实在不怎么样。但是一旦你的收入达到人均年收入的平均值——现在美国的这个数据是大约7万美元——主观幸福感就会进入近乎停滞的稳定状态。虽然收入减少的确会抑制幸福感,但是收入增加并不一定会让你更快乐。Ed Diener and Richard Easterlin[please document source].也就是说,被广告商称作快乐钥匙的各种昂贵物品,如高端手机、豪华汽车、豪宅、标榜地位的行头,真的没那么重要。

财富、权力以及大量玩物并不是快乐的必要条件,就算是,因果链条真正发挥作用的方式也不是那样。英国华威大学的安德鲁·奥斯瓦尔德、欧亨尼奥·普罗托和丹尼尔·斯格罗伊发现,快乐可以让一个人的生产效率提高大约12%,相应地,也更可能获得成功。Andrew J. Oswald, Eugenio Proto, and Daniel Sgroi, “Happiness and Productivity,”Warwick Social Sciences, working paper, February 10, 2014,https://www2.warwick.ac.uk/fac/soc/economics/staff/eproto/workingpapers/happinessproductivity.pdf.所以说:

尽管成功不能通向快乐,但快乐确实能够助力成功。

然而,我们还是要把追求成功作为自己的重要目标。亚伯拉罕·马斯洛是最早关注快乐的人,也是研究心理轨迹的心理学家之一。早在1933年,他就深刻总结了我们对成功的追求:“人类角逐的过程就是男人和女人将自己卖空的过程。”

尽管一般水平的成功在我们这个社会很常见,但是那些获得高水平成功的人往往都有一个共性、一个让他们卓尔不群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全都近乎不可遏止地热爱自己的事业。许多成功的运动员、音乐家和企业家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就是因为这种职业本身可以让他们快乐。就像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异类》此书中文版(2版)已由中信出版社于2014年出版。——编者注一书中所说,用10000小时去做一件事,你就会成为全世界最擅长这件事的人之一。Malcolm Gladwell, Outliers: The Story of Success (Little, Brown, 2008).那么,要在一件事上花费如此长的时间,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呢?答案就是将这些时间花费在一件让你快乐的事情上!与其用尽一生追求成功,并希望借此抵达快乐的彼岸,这难道不是更好的方法吗?在工作中,在个人生活、社会关系或恋爱经历中,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应该直接:

求解快乐。

快乐清单

2001年,正处于人生低谷的我想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我连自己想寻找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就永远都不会恢复快乐这项与生俱来的权利。

于是,为了收集各种必要数据来判断什么能让我快乐,身为工程师的我着手开发了一个简单的流程。不过,最初我有点犹豫不决,因为那种技术实在太简单了,似乎有点孩子气,但是接着我就想明白了:如果人类快乐的默认条件是以婴幼儿为模型,那么“孩子气”或至少“像孩子一样”就不是什么坏事。

一开始我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把让自己感到快乐的每一件事都记录下来。我给它取名为“快乐清单”。实际上或许你也想做同样的事,为什么不从现在起就花点儿时间,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随便记几件让你快乐的事呢?随着任务的展开,你会发现这一步并不太困难。清单只要有一串简短的陈述句就好,关键是切入要点,所以你可以按下面这种结构填空:

当___________________的时候,我感到快乐。

别不好意思。反正没人要看你的清单,所以完全没必要觉得不自在。清单里可以包括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比如给你的狗挠下巴,或是看一次美丽的日落;也可以包括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比如跟朋友聊天,或是吃到炒蛋。怎么写都不算错,把你能想到的都写进去,越多越好。

等你写完的时候,至少写完第一遍的时候,就回头看看,标出几件能够在清单中置顶的、让你最快乐的事——如果要求你按优先性排序。这些就可以做成一份很有价值的简短清单,在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内容中发挥作用。

现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生成快乐清单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快乐的体验,所以当你完成的时候,应该会感到精力充沛和神清气爽。我每周至少会加工一次我的清单,添些新的内容进去。这么做不仅能让我笑逐颜开,还帮助我养成了一种据心理学家说有助于让人长期保持快乐的态度——感恩。当你接受现代生活的真相以及快乐俯拾皆是的事实后,就懂得了感恩。

所以继续下去,乐在其中吧。我去泡杯咖啡,等一会儿你(顺便说一句,当安静地喝咖啡的时候,我会感到快乐)。

建立快乐方程式

直觉告诉我,你的清单里差不多全是生活中的平凡时刻——孩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一大早就闻到暖暖的咖啡香,以及每天都会发生的类似的事。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既然快乐时刻的触发如此稀松平常又轻而易举,为什么“找到”快乐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呢?为什么当我们“找到”快乐的时候,它又那么容易溜走呢?

我们这些工程师出身的人在拿到一组原始数据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总是绘图,为的就是找到一条趋势线。所以,让我们把这种办法用于你的快乐清单吧,看看不同的快乐实例之间有什么共同特征。发现趋势了吗?

虽然让你快乐的时刻可能跟让我快乐的时刻千差万别,但是大多数清单都离不开这样的一般命题:当生活看似对你百依百顺的时候,快乐就出现了;当生活表现得如你所愿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快乐。

可想而知,反之亦然:当现实生活不符合你的期望时,不快乐就会出现。本来你期望婚礼当天阳光明媚,结果一场大雨不期而至,仿佛连老天爷都在跟你作对,而这种作对带给你的不快乐可能永远都萦绕不去并伺机而动。每当你对自己的配偶感到灰心或充满敌意的时候,它就会被唤醒:“我早该知道的!我们结婚那天下雨就是个征兆!”

对一个工程师来说,要表述这种快乐的定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建立一套算法——快乐算法。

它的意思是:如果对事件的感知等于或超出你的期望,你就会快乐——至少是没有不快乐。

但换成比较微妙的说法就是:让我们不快乐的并非事件本身,而是我们对事件的想法。

快乐≥你生活中发生的事件-你对生活的期望

快乐的关键在于你的想法

我要用一个简单的测试来重申这个概念,就叫它空白大脑测试(Blank Brain Test)吧。非常简单,请你回想一段不快乐的时光,例如,朋友对我无礼的时候,我不快乐。然后花些时间沉浸在这一想法里,让它在你的脑子里反复出现,尽可能多地激发不快乐的情绪。任由这个想法萦绕不去,就像我们经常任由类似的想法毁掉自己的日子一样。

请花一分钟的时间,构想这样一个想法——同时请接受我的歉意,居然让你想起难过的事。现在,空白大脑测试开始。在现实世界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情况下,消除那个想法,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可以让另外一个想法占据你的大脑(比如读几行字,就像你现在正在做的这样),或者放一段劲爆的音乐并跟着哼唱。也可以试试矛盾过程理论(Ironic Process Theory),这样你就会通过尽量不想某件事而想起某件事,比如,不断对自己说:“不要想冰激凌,不要想冰激凌……”直到你发现自己除了冰激凌,什么都不想。

现在感觉怎么样?不再回想起朋友无礼举动的那一瞬间,你难过吗?我猜不会。尽管除了你的想法什么都没变,但你的感觉发生了变化。朋友还是那么无礼,但你再也不会感觉那么糟糕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那个想法没了,痛苦就消失了!

当一个无礼的人冒犯了你,他并不会真的让你不快乐,除非你把事件本身转化为一种想法,然后容许它在你的脑子里萦绕不去,接着又容许它让你痛苦。

让你不快乐的是想法,而不是实际事件本身。

但想法并不是总能对实际事件做出精确的诠释,所以思维方式的细微改变都会对我们的快乐产生剧烈影响。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时刻就是当我漂亮的萨博经典汽车在一次事故中完全报废的时候。

那是我特别喜爱的一辆萨博900 Turbo汽车,有着英国赛车绿的车身和米色的软顶。有一天,妮芭丽驾驶它出门,结果跟一辆卡车正面相撞。我的玩物没了,但我却快乐得发疯,因为气囊、安全带以及其他所有使萨博享誉世界的安全性能真的发挥了作用,让妮芭丽毫发无损地离开了事故现场。我失去了汽车,但那又怎么样?只要我心爱的妻子没事就好!

现在设想一下:如果我的车是在停于某处而且里面没人的时候被撞坏的,我肯定会震怒。虽然结果是一样的——都是彻底报废的汽车和平安无事的妮芭丽,但带给我的体验截然不同。事件本身无关紧要,关键在于我看待它的方式。

好了,现在提一个类似于“如果我有5000万美元”的假设性问题:如果事件没变,但是改变看待事件的方式可以改变事件带来的体验,我们会不会仅仅通过改变想法就变得快乐?

当然会!事情本就如此,向来如此。

当一个无礼的人向你道歉的时候,虽然歉意本身不能将事件删除,但是能让你感觉好过一些,就是因为道歉的举动改变了你的思维方式,更好地调整了你内在的情感世界和外在的现实世界,平衡了你的快乐方程式。你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由于生活变得更如你所愿,所以你又感到快乐了,至少不再不快乐。

当你发现那个无礼的人并不是有意如此,或是你误解了他的意思,也会产生同样的转变。虽然已经说出口的话连一个音节都没有改变,但是你的思维方式发生了改变,是它平衡了方程式,让不快乐的理由不复存在。

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们确实能够操控自己的想法。每当我们被要求完成某个任务的时候(比如,现在你要指示自己的大脑去读下面这几行文字),其实就在做着这样的事。我们明确地吩咐大脑做什么,然后它就照做。完全照做!

快乐始于自觉的选择

就像我们的快乐清单大多由平凡的素材构成一样,平凡的日常生活中也有许多不如意的时刻。即使对小宝宝,也就是我们默认为的快乐模型,也有许多可能引发情绪波动的事情:尿布湿了,太长时间没人陪伴,肚子饿了,睡眠不足。这些不舒服的时刻或许短暂,但起到了一个关键又切实的作用。湿乎乎的尿布带来的不适感导致小宝宝大哭,而小宝宝大哭又导致妈妈、爸爸或临时看护人来换尿布,也就是说在导致不良后果之前,问题就得到了解决。只要当前的不适感消失了,小宝宝就会回复到快乐的状态。

与此类似,成年人日常生活中的不适感大多不仅短暂,而且有用:难熬的饥饿感促使你吃东西;睡眠不足造成的心烦意乱催促你上床睡觉;被刺扎到让你缩回手指;踝关节扭伤带来的疼痛迫使你休养一段时间,等它康复。哪怕是很严重的身体疼痛的存在,也是在神经系统和外界环境之间传递信息的一种重要形式。没有疼痛带我们离开险境,我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做各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也就不可能生存。

生活中的疼痛与不适越令人讨厌,就越有用!

但实际情况是:我们受伤——我们愈合。你烫伤了手指,于是用冰敷的方法让疼痛缓解。一旦皮肤组织开始自愈,炎症或刺激消失,疼痛就完成了使命。大脑感觉不再需要保护受伤的地方,于是抑制信号的发出,疼痛就拜拜了。因此除非是严重伤害或慢性疾病,否则身体疼痛一般不会对快乐构成阻碍。

虽然可能不那么明显,但是日常的情感疼痛与此类似,也具有让人生存的功能。对小宝宝来说,太长时间没人陪伴可能会很危险,所以不断延续的独处状态让他害怕,于是他通过大哭引来看护人。而作为成年人,与人隔绝带来的痛感,也就是所谓的孤独,示意我们可能需要改变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更多地接触外界,并且更努力地试着与他人交往。焦虑带来的痛感如果能够使你认真准备即将到来的考试或者演讲,就是有用的;内疚或羞愧的感觉如果能够让你通过道歉或一些补偿修复重要的社会关系,就是有用的。

如果你经历了情感不适,就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几小时,或者几天里感到一丝伤痛,具体持续多久取决于那种不适经历的剧烈程度。但是一旦你停止想它,受伤的感觉就消失了;一旦时间流逝、记忆褪色,你就能认可和接受自己经历的事情,从中吸取教训,然后继续前行;一旦疼痛不再被需要,就会自然而然地消逝。

但痛苦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如果我们任由哪怕是最微小的情感痛苦萦绕不去或反复露头,同时在想象中不停地回放那种痛苦的起因,就无异于在改写我们默认的快乐状态,将没必要的痛苦重置为偏好设置。

如果你再加上自己模拟出来的痛苦,如“我真是个蠢货,居然伤害我的朋友”“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活该受惩罚,受折磨”,就是选择通过生动的想象将痛苦放大。这一层附加上去的内心对话只会让当时的情景反复出现,直到让你苦闷不堪,最终陷入更深、更久的痛苦。但是别搞错了,你此时感到的苦闷并不是周边世界的产物——事件已经结束了,而你却在继续痛苦——而是大脑的杰作。从这个角度来说:

是我们任由痛苦以自生疼痛(self-generated pain)的形式萦绕不去。

世界上所有的思想只有在转化为行动的前提下,才会对我们的现实生活产生影响。它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事件,而只会在我们内心以无尽痛苦和悲伤的形式发挥影响力。无论是预料未来会发生糟糕的事,还是回味过去的糟糕时刻,都不属于日常疼痛带来的有用、有益又不可避免的体验。这种不断延期的疼痛是我们系统里的一个严重缺陷,原因在于:

痛苦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好处。一点儿都没有!

有趣的是,就像我们拥有让自己任意沉浸在痛苦中的能力一样,只要用心,我们也有调试疼痛系统的能力。只不过,我们并不总是做出这样的选择。

想象一下,你需要做个根管治疗,而牙医给了你两个选择:一是需要几天康复时间的标准治疗流程;二是一种会让你疼得更厉害,同时也需要更多康复时间的根管治疗。你怎么可能会选择第二种呢?

可悲的是,每天都有几百万人偏偏在做着这样的事:他们实际上就是选择了康复过程更久、更痛的那种根管治疗。一切都源于你将脑子里的想法视作绝对真相。你紧抓这种想法不放的时间越久,疼痛延续的时间就越长。

我的好儿子离开那天,一切都陷入了黑暗。我感觉自己有权痛苦地度过以后的人生,唯一的选择就是闭门颓废下去。而事实上,我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痛苦地度过以后的人生,而这并不能让阿里回来;二是选择感受那种疼痛,但要停止苦闷的想法,尽我一切所能地纪念他,而这同样不能让阿里回来——不过它会让这个世界稍稍容易承受一些。这样的两个选择,你会选哪个?

我选了第二个。

请别误解我的意思。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阿里。每当特别需要他的笑容和安慰的拥抱时,我就会开始想念阿里。这种疼痛非常真实,估计会持续存在,但我对此并不抗拒。我没有让脑子里连续不断的痛苦想法将其放大,没有像个受害者一样诅咒生活,没有感到被骗,没有对医院或医生感到恨意或怒意,而且没有为将他送到那所医院而感到自责。这样的想法毫无意义。我选择不痛苦。这帮助我看透人生,并积极前行,向阿里送上深情的祝福并留下他生前的快乐回忆。

你会在面对艰难时期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选择吗?假如你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可能,你会选择停止自己的痛苦吗?我能理解,你在生活中或许经历了难以承受的困境,包括失败、疾病或穷困带来的疼痛,但是请不要让那些想法说服你,不要以为自己活该痛苦,不要以为自己不配拥有快乐。

快乐始于一种自觉的选择。

生活不会捉弄人,只是有时会给你出些难题而已。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总是有两个选择:或是尽我们所能地接受疼痛、放弃痛苦,或是一味痛苦。反正无论选择走哪条路,生活依旧都会给你出些难题。

把这一点记在心里。现在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接下来我会告诉你该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