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191. 学者的助手
稍后，在纳特的强烈要求下，一众修士带他去看了疯隐士的小屋。夜里那小屋里空荡荡的，桌椅上满是灰尘，很久都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了。
“他一直住在这，有二十年了。但前一段时间他失踪了。要么是逃走了，要么是死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并不知道。”经常给疯隐士送饭的老修士说道。
“这里本来就是墓园，如果他不慎死在什么地方，我们也只能祈祷他安息了。”
众人对疯老头的失踪表示惋惜，也暗自庆幸。他们随意地左顾右盼，纳特则注意到疯隐士在墙上绘制的各种符号。
“那些是他的‘研究’，他时不时就会惊呼一句‘我明白啦’，然后画一些奇怪的符号。”
“是黑魔法。”纳特寻着笔迹搜索，“他应该是在研究某种法阵。”
“异端……”众修士听到这词，表现得极为惶恐。
“是某种联通不同世界的法阵。如果希林说都是真的，那么他很有可能成功了。所谓‘吃人怪’是从另一个世界里爬出来的。”
“他做那么可怕的事情，是为什么呢！”希林也感到费解。
“我猜测，吃人怪是法阵的副产品，他根本的目的是打开通道自己过去。”
“他该不会已经跑去别的世界了吧……”
“这就无从得知了。”
鉴于没有见到疯隐士本人，也没能亲眼目睹人骨法阵和“吃人怪”，纳特的一切推论都不能确定为真。
晚些时候，希林搬去和纳特同住。路上他听到修士们小声议论，“那个奇怪的胖子终于找到同伴了。”原来学者的人缘不是特别好，但他心地不错，能专注在研究上的人肯定不是坏人。
除了疯隐士和吃人怪，希林还有许多好玩的经历，认真说起来，几天几夜都讲不完。说到他为什么离开了城堡，就不得不说和大小姐在山中遇到仙子和食人花的经历。
“像梦一样，我自己都没办法确定是不是真的。”
“嗯，一些有毒的蘑菇确实可能令人产生幻觉。幻觉的出现没有固定时长，也可能会断断续续地反复出现。”
希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奇怪，“我和芙蕾纱看到的情形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我们怎么会产生相同的幻觉呢？”
“嗯……关于这个，有一种更深奥的理论解释。我以前也觉得太抽象，无法理解。但结合你的叙事，这种解释就合理多了。”纳特的脑子里仍然有答案，希林这才意识到自己经历的一切并非独一无二，很多事情在千百年前就有人遇到过，他们不仅做了记录，而且给出了解释。
“就是感官的连觉。人类的感觉能够脱离身体投射到自然环境中。你们的感觉同时发生了投射，共同经历了一段幻觉。”
“那我们经历的事情究竟是‘真’的吗！”
“从物质的层面来说，不是的，森林里上没有仙子或女巫，但是从精神的层面来说，是的，你们共同走进了有仙子和女巫的梦境。”
“……”
这解释不听也就罢了，听过之后感觉更加莫名其妙的。
说了这么多，希林又不免感到好奇。他试探着问道：“纳特，那么你听说过‘吸血鬼’吗？”
“嗯，有记载啊，还很多呢！一样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怎么，你遇到过？”
希林有些迟疑，他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的情况，而是继续向纳特询问。
“我曾经遇到一个人，他耗费大半生的时间去寻找‘吸血鬼’，他说吸血鬼拥有力量，可以长生不老。你觉得这些说法是真的吗？”
这一次纳特想了很久，他把许多读过的文献整合在一起。
“我没想过要去找一个‘吸血鬼’，但没准儿我在旅途上会遇上，谁知道呢！‘吸血鬼’是一种俗称，并非特定的物种。很多剥夺他人生命的黑暗造物都会被当地人称为‘吸血鬼’，它们彼此之间不见得会有联系。”
“他要找的那种吸血鬼很具体，生前都是人类、藉由恶魔的邪恶力量变化产生。喝恶魔的血，变出来的那种！”希林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悚，吓了肥肥一跳。
“恶魔用自己的血，把濒死的人变成代理人。以后这个人要为它服务，不停地杀人，把灵魂献祭给它。而那个人喝下别人的血，可以延续自己的生命，就再也不会死了。”希林言之凿凿，容不得他半点质疑。
纳特却表现得非常困惑，看来他的文献里没记载过类似的内容。
“这些话……全是你从那个人那儿听来的？”
“对。”
纳特显得更加迟疑了。
“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也没有事实印证，目前这些仅是谣传，直接记录在博物志上未免太草率了。我会先做一页便签，待到更多证据出现以后再进行编撰。”
说罢纳特拿出笔墨，谨慎地斟酌着措辞，用晦涩的文言记录了以上内容，并加以注释——“以上，有待查证”。
纳特不仅对离奇恐怖的事件有兴趣，对野蛮人生活的荒原也有。
“哈哈哈，我不是神秘主义学者，事实上我是‘博物学者’，各地分风土人情才是我最大的兴趣。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深入荒原实地考察。到时候，一定要请你做向导。”
希林欣然应允。他给纳特讲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活，住帐篷、睡毛毡、穿曳撒，如何骑马，如何狩猎，怎么储存食物……事无巨细。
说着说着，纳特有个奇怪的问题。
“你处理猎物的时候，会将动物的内脏逐一摘除进行处理？”
“对啊，好些都能吃的，自己不吃也会喂狗吃。”
“哪……你杀过人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荒原上的加兰德是个猎人更是战士，他当然杀过人，还不少呢！少年爽朗地承认，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而纳特的心情五味杂陈，非常复杂。
“对哦，你是个学者，你肯定没见过。”希林挠挠头。
“说来惭愧，我这辈子连厨房都没进去过，菜场上杀鱼我都避之不及，杀人，更是不敢想象。”
“嘿嘿，习惯就好了。杀人跟杀鱼的区别不大，但更像是宰杀牛羊。人也是一种动物嘛，都一样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纳特的问题憋了很久，“你见过人的内脏吗？”
“额……见过啊！就跟牛羊很像的，有心、肺，胃啊肠子啊什么的。不过人没有那么多胃，可能跟猪更像。哈哈！什么‘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一类的词儿，都挺贴切的。”
“那……你自己见过吗？你是把敌人的内脏一件、一件摘下来确认，和动物的一样的吗？”
“欸，谁有空干这种事啊……”希林不明白，“战场上分秒必争，只求最快速度置敌人于死地，谁关心敌人的内脏长什么样……我也是在战场上偶尔看到开膛破肚的人，才知道的。”
谈话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仿佛战场上肃杀、悲凉的情景就在眼前。希林回想起一幕幕生死搏斗的瞬间，他眼神中是不是闪现出杀意。纳特吓得低下头，他叨念着，疯狂翻找手中的博物志。
“你看，这里！”
希林见了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好恐怖啊！”
只见书页上画了一个人，线条非常随意，画得并不好，像儿童涂鸦，远没有城堡墙上的装饰画那么优雅端庄。画上的小人儿被开肠破肚，内脏一一呈现出来。
而那个人，甚至还还挺高兴的，笑嘻嘻地指出自己身体的构造。
“这是北方人折磨罪犯的酷刑吗？”希林浑身颤抖地问。
“不，这是人体解剖！”
“解剖，顾名思义，就是把人体分解，将内部的结构一一剖析。”
希林听罢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请不要害怕，这并非是黑魔法，而是一种研究。”
“研究这个干嘛！”
“额……我也说不清具体是要干嘛，但总之有研究才会有进步。历史上各种文化对人体都有研究，越是发达的文明，其研究就越深入。”
聊起学问，气氛就没那么恐怖了。
“其实，解剖人体是禁忌。这是亵渎尸体的行为，遭到教廷严令禁止。在帝国我肯定不敢这么干，但这里是乡下，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就没人知道。”
“我们？”
“嗯。希林洛斯，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我找到一具合适的尸体，你能帮助我、就像你宰杀牛羊那样，把人的尸体也解剖给我看吗？这张图传抄已久，表现的内容早就面目全非了。我想亲自验证其内容，最好能重新绘制。科学研究总要冒点风险。你敢于承担这种风险吗？”
“嗯，好啊……听起来也没什么难度的……”希林挠挠头，“这么一点风险我没问题的。”
“那真是太好啦！”
二人聊得太投入，根本没留意时间。实际上他们彻夜未眠，外面已经是大白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