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乡土记事

麦收时节

由秦岭山体向北发育出来的塬地平坦且狭长，块块田野，一望无际。每到农历五月初，便是麦浪翻滚，台台收割机如同航行在浪涛中的舟船，收获果实，收获希望。

此刻，夕阳映照，秦岭北麓，重山叠岭，柔和的绿色与深沉的墨绿起伏变换，阴阳分明。火烧云映红了天际，原野上黄灿灿的麦穗与金色的晚霞相遇了，天与地融入了暖暖的色调中，温馨、神怡、舒畅、陶醉，如同丰收的麦粒顷刻间酿出了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这是麦收时节最美的景色。

机械化取代人工，使麦收进程加快，收割、脱粒、麦秸粉碎一次完成。碎屑扬起飞舞，感觉是收割机如柔情的天女散花，洋洋洒洒在夕阳里。

北方收获小麦的季节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农事，被称为“三夏大忙”、“龙口夺食”。这大概是说要与老天爷争夺时间的问题，早两天麦穗未干透；晚两天，遇雨则一年的收成就打了水漂。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民公社时期，麦收时节全民动员，学生放麦收假，机关抽调干部下农村帮公社大队收麦子。年年麦收，年年忙碌。

上小学时校方组织我们到城郊的麦地捡拾麦穗，做到颗粒归仓。上中学及下乡插队便开始拿上镰刀割麦子，大片的麦田似有割不到尽头的惆怅。割完了麦子，紧接着是场上的活儿，碾场、扬场、装麻袋、进粮仓，一环扣一环，一个麦收季，人累个半死。

再后来，改革开放，农民不再被禁锢在家乡的土地上。西北地区历史上早已有之的“麦客”复活了。甘肃、宁夏一带的农民们成群结队组成“麦客”大军，成了小麦收割的主力。他们赶往河南麦区，专门收割小麦挣钱。小麦的成熟期有先后，从东向西逐渐变黄，河南的小麦开镰，甘肃的小麦正在抽穗灌浆。

麦客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农家把式，能吃苦能耐劳。踏着麦子成熟的步子，先是豫西，进而入关中，依次是渭南、西安、咸阳、宝鸡，再往西，甘肃宁夏的麦子就成熟了。麦客们辛苦一个多月，钱也挣了，也不误家乡的麦收。

如今，麦收早已是机械化。收割机割麦子，可了不得，几个来回，几分钟，一亩多地，麦子割完，麦粒就可装车入仓，成片的麦田被收割机瞬间横扫，节省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据新闻联播报道，全国百分之九十二的麦收是由收割机完成的。

彼时，用镰刀割麦子的体力劳动一去不复返，“麦客”大军也成了往事的回忆。

麦收的情节一辈子也舍不下，有机会到农村，碰上麦收，总要帮农民割几把麦子，把场上的麦子扬得好高，尽管老腰弯不下，直不起，也是乐此不疲。

抓一把麦粒放在嘴里嚼一嚼，品一下麦粒特有的香味，实在是一种享受。

2016年6月于莺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