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煎牛小排

秀丽销假上班，母亲打电话说阿双在哭，不知是没吃饱，还是想念妈妈？下午她喝了120毫升的母乳，仍不满足，Kholifah又给她喝50毫升的开水。下班回家，发现我的书库沦陷了，阿双的手帕、尿布、衣服挂满了书库的栏杆，像宣示占领的旗帜。她已经改穿M的尿布了。

我洗澡时听见秀丽和Kholifah欢呼，随即是急促的敲门声：“快开门，我需要热水帮阿双洗屁股，她大便了。”原来阿双又四天没排便了，听说喝母乳的孩子四五天便一次很正常，真的吗？

虽然我知道婴儿啼哭是正常的，也有益肺活量，但每次听到阿双的哭声却心慌、心疼。她是肚子饿了，奶还没热好，我忽然嫌热奶的速度太慢了。阿双却总是边喝边睡，我出门时，她嘴含奶瓶睡着，任Kholifah怎么叫唤也不愿醒。

阿珊打电话回家问我几点出门？她收到我从荷兰、德国寄的三张风景明信片，总计收到我在欧洲发给她的风景明信片有十二张。

“大概两点吧。”

“太好了，一点五分帮我送钢琴课本到学校来。”

办完阿珊交代的事回来，Kholifah等在阿双的房门口，准备为她洗澡，喂她喝奶，等到我上班她却还未醒。在报社开预算会议时，一边打哈欠，一边想着阿双酣睡、喝奶的各种表情，她洗好澡了吗？喝过奶了没？

下班后，秀丽说头痛欲裂，要我陪她去建成中医诊所门诊。她进去针灸时，我看见另一个中医师正为患者把脉：“你的胃肠不好，常常胀气吧！”那患者裸露上半身，肩膀满是刮痧、拔罐弄出来的瘀血痕，他摇摇头否认。

“没有？那你一定常常便秘吧！”那患者想了一下，又摇头。

“没有？那你一定常常拉肚子了！”那患者露出想配合的表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那一定偶尔拉肚子啰！”那患者想了一下，点头，“我就说嘛，胃肠不好才会拉肚子。”

啊，猜对了。我站在诊疗室门口等秀丽出来，非常佩服那位中医师的沉着和坚毅。

阿双最近常凝视着某个定点，抱着她时，有时会凝视着我，眼神澄澈美丽，仿佛对我充满着信任，她已经知道我是她很亲近的爸爸了吗？她总是睡到我们要就寝之前醒来，精神清明地躺在床上，我俯身她面前，跟她“对话”。我努力跟她解释我的身份，以及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她似乎同意。其实暂时还不理解也不要紧，日后我可以多解释几遍。

这一天家里来了好多亲戚，岳父、岳母、昌瑞、昆季、盈君、秀敏、钰雄。为了庆祝钰雄高中司法官考试，我开了一瓶1981年的红酒，大家吃吃喝喝，聊到下午。阿珊遂在她的房门口挂了一块牌子：“读书中，请勿打扰。有事请先敲门。”阿双频频被抱下来展览。

阿双一夜没睡好，断断续续啼哭，显然接种的三合一疫苗令她不适。我忽然非常盼望她赶紧长大，至少，大到可以说出自己哪里有苦痛，好让我能实际帮助她。明天一早，母亲就回高雄，不放心Kholifah一个人带阿双，本想开夜车去新屋接岳母来台北小住，考虑再三，决定冒险让Kholifah试试，她该独立照顾阿双了。

牵着阿珊的手去超市购买圣诞夜她要宴客的东西，她的手已经不是小女孩的手了，好像是大姑娘的手，气温很低，她的手冰冷，我想抱她在怀里，她已经不能也不愿在我的怀抱里了。我想做一顿圣诞大餐来讨好阿珊的同学们，她却决定只吃简单的牛小排和酥皮浓汤，她讲究的不是美食和营养，而是气氛。

阿珊邀几个同学来家里开圣诞派对：冯铭如、宗华萱、蔡佳轩、林君如。我只好请假在家煮饭烧菜，并找出一些以前拍摄的录像带放给她们看。她们都是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再过6年就要上大学了，女大十八变，这几个女生将来各自会变成怎样呢？

这是阿双的第一个圣诞夜，可能几个大姐姐实在太吵了，从下午起她睡得相当少，多半时候在大人的怀抱里，静静观看周遭的热闹。到了夜晚十点半，她似乎累乏了，沉沉地在秀丽的怀里熟睡了。

办公室大概永远令人不悦，我回家时仍无法彻底消灭恼人的琐事，可能秀丽察觉我的坏情绪，悄悄将阿双的照片摆在书桌上。她真聪明，阿双和阿珊的照片真的有安定作用。

深夜，我在书房工作，听见餐厅碗筷碰撞的声音，知道秀丽又在努力进食，增加乳产量。

焦妻爱吃煎牛小排，我尝试之初，毫无烹饪经验，全凭想象：用红葡萄酒浸泡带骨牛小排一夜，以奶油煎半熟，再淋上柳橙汁，煎至全熟。

未知何故，煎出来竟变成黑色了。阿珊当时还小，避而远之，嫌说好恶心呀。倒是焦妻两眼发亮，坐在那盘焦黑的牛小排前，夹了一块送进嘴里，使用非常嗲的声音赞叹：“好好吃喔，我从来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牛小排。”

我初掌庖厨即获得如此夸张的赞美和鼓舞，从此每天最少花费6小时在厨房实验，研究，认真烧菜孝敬她。

后来见识渐广，明白牛排自冰箱取出，必须先回温，令牛肉的中心温度相同于室温才下锅。

这次我孝敬小妞们的是无骨牛小排，不放油，不添加任何东西，平底锅热时，先煎牛小排较厚的侧面，煎至两面的筋膜酥脆，熄火。静置20分钟，令热度扩散均匀才热锅，续煎较薄的两面，快速翻动，亦令其表面酥脆。吃的时候撒一点岩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