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天梯(求支持)
三人在山洞睡了一夜,虽说晚上经历过一场关乎生死的遭遇,但好像也没用三人做什么,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险是真的。
有此一险,极其耗费心神,也有助于睡得香。
陈庆之牛皋二人终于能舒舒服服睡一觉,陈庆之这次心里有数,躺下后就使劲静下心来,让自己什么都不想,目的就是睡牛皋前头,这家伙的呼噜实在是惨无人道,陈庆之很幸运得达到了目的。可那个小男孩就惨兮兮了,也不好意思踢醒已睡得安详的牛皋,只得自己嘟着嘴苦着脸坐在山洞口。也有些心安,娘亲是娘亲自然算不上朋友,那么这两位算是他人生中的唯一的朋友了,是不是萍水相逢他也不在乎。
小男孩瞧着天上寥寥星尘,眼里有了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惆怅。
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光明迟早在望。
天已亮,有缕缕阳光洒进山洞。
陈庆之和牛皋当真是吓了一跳,虽说以貌取人是个不太好的行径,可在山洞外,这仍旧昏迷未醒来的剑奴也太....
磕碜这些词是形容人的。
这张脸,很难算是人脸了。
令人作呕。
小男孩说道:“我第一次见她,也被吓了一跳。”
牛皋说道:“她这个脸肯定不是天生的,应该是被人后来拾掇得。”
陈庆之除了有些发自心底的厌恶,还有些同情,女子看重容貌,跟看重清白一样。
陈庆之觉得,哪怕是出于某种目的,自毁容颜也是好的,比别人割伤要强。
一个人敢于伤害自己,最少证明她还未心死,有气血,只不过对自己太不仁慈了,若是真的心死,一死了之或者浑浑噩噩也便是了。
但若真是自毁容颜,陈庆之真得倒吸一口凉气,对自己尚且如此,对待敌人,又是如何?
小男孩不同情她,恨倒是真的,这丑娘们是要取自己的命来着,他双手环胸,说道:“骚婆娘都派人杀我了,我娘在山庄也不算安全,但我不死,想必他们也不会对我娘怎么样,我死了,可能就得对我娘下手了,我一会儿给这老妖怪拖回山庄,吓唬吓唬他们。 ”
牛皋一直好奇这小男孩究竟和山庄有什么仇怨,虽然自己的姑姑嫁进山庄,但他也不偏袒山庄,自己说白了什么都不知道,外人一个。
他性子单纯,想得少。
牛皋说道:“你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我喜欢,这样儿,到时候我俩给你作证,就说这婆娘是被你揍迷糊了,行不?”
陈庆之无奈说道:“不怕到时候再出什么变故吗?”
陈庆之继而说道:“说好了,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有些欠思虑。”
牛皋轻声对陈庆之说道:“没事,别忘了我姑姑。”
陈庆之欲言又止,他何等心思玲珑,但他不愿说破,不能说破。
母与子黑夜分别,把孩子藏在山庄不远处,紧接着有人来袭杀男孩,男孩一口一个骚婆娘,剑奴的脏话........
皇宫里的嫔妃争宠各有心思计较,很幸运,陈庆之没有经历过,属实是皇后妲己无人可及。
但这不妨碍陈庆之能想到这些。
而牛皋的姑姑是为御剑山庄的夫人。
陈庆之不愿再想了,实在是没法想,他只希望这两个人不是一个人。
小男孩摇摇头,:“他说的对,我必须去,为了我娘。你们两个别去了,山庄里剑奴多的是,跟山庄里的高手比,这丑八怪还不算是顶尖高手。”
牛皋拍拍胸膛,继而说道:“跟你说白了,昨夜那位是我二大爷,我也不去瞒你了,哥哥我走这趟江湖,家里人放心不过,让我二大爷在暗处保护我,这事儿,你俩再别和别人说了。”
小男孩瞪大眼睛,:“真的?”
牛皋瞧着陈庆,陈庆无奈道:“没错,是他二大爷。”
牛皋笑道:“走!”
他二大爷属实厉害啊,小男孩想了想,还在犹豫。
信不信又如何,自己一定得回去。
不想让他们涉险,但他当然希望人多些。
陈庆之吐出一口气,牛皋见姑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没法子劝。
小男孩出了变故,心系娘亲,也必须回到御剑山庄。
少年,起而行之,那便是走着瞧。
三人,拖着一具没死的妇人,有些悚然。
御剑山庄。
山庄里有高楼,高楼有佳人。
她轻轻挽住青丝,葱白手指从果盘里取出一颗大而饱满的葡萄。
不远处,有个年纪已不小的妇人瞧着这边,她的手仍晶莹如少女,没有一丝皱纹,她是个珍惜自己的人。
她的眼里都是妒意。
她的青春已在指尖悄然流逝,可眼前的狐媚子还正是诱惑人的好年纪,昨夜派去听墙角的下人说,这小妖精在床上可谓是浪—叫连连,连姿势都变着花样来,上上下下就变个不停,甚至是老树盘根这样的姿势,老爷也任由她怎么舒服怎么来,当真是宠幸得很呐。
她眯起眼,栏杆已被抓住几道血痕,她的胸脯也在微微颤动。
等王婆取了那贱种的脑袋,再想些法子除掉了他娘,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女人不同于男人,当然很少动手杀人,她们攻心,精于算计。
混的不好的女人,在村头坐着说些家长里短,看起来挺正常,其实妒意与嘲讽早就在风轻云淡或者欢笑晏晏的谈话里走了几圈。
混的好的女人,无论是皇宫或是豪门大院,更是满脑子的尔虞我诈,看似华贵雍容,实则与村妇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是在说那些美丽但不可爱的女子。
美丽而可爱的女子,在乱世,在女子命贱如草的时代,想要混出头还想要活得长久,很难。
有下人低头走到身边,轻声道:“夫人,王婆子还没有回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妇人冷冷道:“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杀不掉,还算什么二等剑奴,你多虑了。”
继而她笑道:“再去给对面的狐媚子送些葡萄,要新鲜的,瞧着她爱吃得很呢,怕是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还有一句诛心语,她没说。
“怕是,她也吃不了几次了呢。”
突然,妇人瞪大眼睛,山庄门口。
她要惊掉了下巴!
有人拖着一具尸体在山庄门前。
是那本该死了的孩子,孽种!
妇人瞧不清太细致的情况,只能看见那弃了剑的丑奴才一动不动,只当是死了!
废物!
三人站在山庄门口。
御剑山庄气势恢宏,占地极大,有青石台阶九十九筑在庄外,犹如通往仙人世界的天梯。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步步登高,终于登顶。
小男孩默不作声,好像没有半分的孩童仁慈,他一只手拽着妇人的一只胳膊,神色淡然,前行而已。
青石台阶经常年风吹日晒,难免有磨损,青中有绿意,是苔痕。青中自有青,砂石成团。青中有黄,飞尘与黄沙堆积。
又有血红,小男孩每上一个台阶,就会有鲜血染红脚下的青石,触目惊心。
尚在昏迷中的剑奴已是满后背鲜血淋漓。
台阶之巅有两座雄伟石狮,石狮两边有持剑而立的剑奴。
东方红日如一线大潮缓缓推进,左边剑奴眯起眼,用手指遮了遮太阳,却似乎瞧见了些异样。
他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皱紧眉头,一只手移去腰间,腰间有剑,剑在鞘,鞘在手。
三人已登上台阶最高处,左右剑奴对视一眼,便是同时向前一步。
他们看见了小男孩拖拽的妇人,正是山庄里的二等剑奴,母蟾。
他们两人也只是四等剑奴而已。
两位剑奴有些诧异,但恐惧算不上,因为眼前的三人是铁定伤不了母蟾。
右边的剑奴喝道:“什么人!”
山庄的入口并不仅是此处,有很多的小路,每次小男孩和娘亲偷偷相见或是如何都是走小路。
山庄里不仅仅都是剑奴剑侍,有很多不会剑的人,他们有很多是没有资格走这九十九台阶。有很多有资格,比如一些个请来的文人客卿或者三位夫人,但没有愿走的。山庄正门的九十九台阶本就是给那些个来山庄挑战庄主想要扬名立人的江湖人准备的,这便是他们的第一关了。
对于那些个江湖人来说,其实打赢四等剑奴不算什么难事,他们的剑术在江湖上也只是泛泛之辈,但是可不能小瞧了这九十九台阶,摔下去,粉身碎骨是必然,而且这台阶又不仅仅是是简单的高耸,常人若是不仔细看,看起来无非是一级一级累加,但若是稍微用心,便会发现台阶有些不一样的怪异。
比如说有的地方,左边台阶原本与右边台阶应是等高,却是突兀古怪,若是你心存循规蹈矩,便会踩空,一不小心就是尸骨无存。若是瞧仔细了,才会发现左边台阶其实是右边台阶的两倍高度,两只脚不能登高而立,这样的古怪层出不穷,甚至有些时候走了很久,才发现前面的台阶已不知何时变成陡峭的斜坡,根本难以行进。
这里面的机巧,门外的四等剑奴不知道,他们只是按照老爷的指示练习而已。
有每个时辰的步数应该如何如何,或是脚步的大小,甚至是先迈哪只脚都有讲究。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卖身给山庄,摔死了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些看似死点其实也有微妙的变化,因为随着太阳光线的推移,脚下的台阶也会相应的发生偏移。
台阶不是活的,人是活的。
山庄里养了很多的墨家弟子,现在的世道,看似儒道为天下正统,佛道两教有败落迹象,其实更惨的是那些个在九百年前惨遭屠戮的其他九流杂教。有很多直接被盖了魔教的帽子,死得不能再死。也有像是法家这般,内核与儒家事功利学问十分相似,便是在后面几经风云变迁也就模模糊糊被默认成了儒家的一个小分支。墨家最惨,令人唏嘘,始皇帝荡平中原,一统天下,离不开军队,而机关器械也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天下太平以后,墨家第一个遭到抵制,理由是所学所研皆是摧池倒城之杀器,不应为太平盛世所容纳,说白了,就是卸磨杀驴。
但人是杀不光的,即使是灭九族,也很难保证一个不留。
不仅仅是墨家弟子,他们只是个代表而已,成千上万的这般人,看清了所谓庙堂与帝王的真相,不愿去当狗。
他们便是最初的江湖儿郎,原来正是因为天下的不公,才有了江湖。
才有了,浪子侠客,宵小鼠辈,不愿活着只是为了相夫教子的别样美人,荡妇淫哇...............................
才有了一个不愿与庙堂扯上关系,却有着更为惊心动魄的恩恩怨怨情仇爱恨的江湖。
墨家弟子很难再汇聚在一起,有了各自的选择,有的人便是走进江湖,走进不一样的瑰丽壮阔,有的人隐姓埋名,只求活得安稳。
这九十九台阶便是墨家后辈子孙的杰作了,看似只用蛮力和耐心就能筑成的物事若是掀开表层,就会是铁轴与锁链以及各种发力装置的繁杂世界。
名唤公孙无恙的小男孩当然不足以掌握这天梯的所有奥秘,只不过因为娘亲的身份,自己也颇有了解,但身后陈牛二人可不懂,他不会拿朋友的命去冒险。
晨时至食时末,即是台阶死定不动的时辰。
公孙无恙其实手心已有冷汗,这是他第一次走这条天梯,既然是寻衅,那就是得走大路,用身后那老哥的话来说,不能掉价。
公孙无恙身后的陈庆之和牛皋一路走来说不怕是假的,向来天地不怕的牛皋更是紧紧攥住了陈庆之的衣袖,竟是有些恐高,起先公孙无恙该说的都说了,哪里有小路也说了,牛皋这样的人,似乎面子比命更重要。
陈庆之不恐高,只是属实怕掉下去,真真正正是死得连渣都不剩。
陈庆之抬头,云层缭绕,御剑山庄的后山有如一把倒悬巨剑,傲立天地之中,令人望而生畏。
听见剑奴的喝声,名叫公孙无恙的小男孩将惨遭横祸的中年剑奴拖到身前,叉腰说道:“你们山庄的二夫人派这丑八怪来杀我,人在这,原先没死,现在死不死,我不知道,我也不管。”
左边剑奴的脾气比右边的强些,他看了一眼已拔剑出鞘的同伴,摇摇头,示意先别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