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轨迹 Chapter31
“关于‘冰山’，你知道多少？”高建林问这话时，嗓子里仿佛堵着一块铅，沉重极了。
谭西晨并不回答，只说，“对于我目前查到的，以及推测的，都可以告诉你，但相对的，也请高局为我解答一个疑惑——我师父的笔记本究竟去了哪里？那东西可以算是证物，按照规定是需要留档保存的，没有足够高的权限，是拿不走那东西的。”
高建林稍作衡量，便知道对方并非只是猜测，而是笃定，而且，他应该不是今天才有了类似想法，只怕他早就想问了，只可惜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既然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是不是捅破也没多大区别，高建林便索性很干脆的坦陈，“笔记本在我那里。”
尽管是意料之内的答案，但谭西晨还是眯了眯眼睛，越发看不懂这老家伙是几个意思。
坦然承认既定事实之后，接下来的话，高建林却越说越狡猾，“但我拿走笔记本的过程和你猜的不一样，我拿走的不是证物，而是遗物，老田曾经留下亲笔信，上面写的很清楚，如果他出事，笔记本交给我保管。”
什么？竟然连遗书都准备好了？谭西晨越听越不对头。按照常理，当时已经转到管理岗的田云杰，着实没有道理留下那么晦气的东西。
再加上事发当天特意安排他以及大半个刑侦队出外执行任务，这举动背后的深意着实值得好好琢磨。
谭西晨深切的认为高老头十分可恶，他的确按照约定回答了问题，但也仅仅只是将这潭深水展示在他的面前，至于水下究竟是沙子还是石头，他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透露。
他只好进一步提出要求，“我要看笔记内容。”
岂料高建林回答的四两拨千斤，“你师父的遗言说的很清楚，不希望你看到那些东西。”
这倒不是高建林胡诌，倘若田云杰有心让自己徒弟看到笔记，直接将东西留给他本人就行了，没必要绕一个大圈子。
“但我还是要看，哪怕违背他的遗愿。”谭西晨认为自己不能再继续被这些老头子耍着玩，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他也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如果我猜的没错，笔记本里的内容应该与冰山有关吧，我既然接触到这些事了，就算没有笔记本，我也照样会追查下去，只是少了关键线索，肯定会走很多弯路。”
高建林摇头叹气，算是默许了。“你究竟查出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我只是发现了很多疑点。按照时间顺序，最先发生的是吴家的情杀案，如果吴新海没有说谎，他弟弟杀人动机的确是成立的，而且吴新江也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调查地点，还购买了凶器。但为什么他迟迟没有动手？就当时他所处的情况来看，他正着手冰山科技监控设备的项目。尽管目前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但我认为，吴新江是被这个项目耽误了。”
高建林发笑，“照你的说法，吴新江还是一个敬业模范，为了公司的项目，连自己的夺妻之恨都能暂时放到一边。”
这显然不合逻辑。
仇恨，是最容易泯灭理智的情感，一旦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要说担心影响公司项目进度，哪怕将全公司拉进来陪葬，都不在话下。
谭西晨摊了下手，状似无意，又似乎别有深意的道，“那么，我只能猜测是因为甲方势力过于强大，或者这里面的水太深，以至于吴新江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恨，也要先一步完成冰山科技的委托。”
高建林顺势追问，“关于冰山科技你又查到什么了，你不是实地去看过那套监控吗？”
“是看了，但什么也没看出来……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李玉琼特别提醒过我，那个项目的建设内容与投资并不匹配。”
“或许，只是为了收取回扣呢？”经济案子并不少见，一年到头，高建林不知要审批多少类似的结案报告。
“如果不是王燕燕的死，为了巨额收益也不失为一种可能。但那个与世无争的小白领实在死的太莫名其妙，而随后就在她家中找到了那幅手绘，画是用了特别的手段隐藏起来，应该不是信手涂鸦。”
高建林已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与老田有着共识，哪怕如今已是生死相隔，但这一点并没有改变——他们都不希望谭西晨太过深入。
大概人生就是会事与愿违，他们谁也不曾料到，连番事件竟然已经将谭西晨引导到了如此深的程度。
谭西晨的分析竟然还没有完，“我应该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与王燕燕手绘相似的一张图，在雪月山庄也发现了。隔壁情侣失踪之后，我赶在肖然清理房间之前，从地毯下找到的。”
老警察高建林听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你确定是相似的画？”
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关于画面中单人床数量增加的细节，谭西晨居然没有提，只是言简意赅的回答，“确定。”
高建林凝神思考，也将方才说的这些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画是游客带来的，与雪月山庄并没有直接关系，你不能这么简单就把两者混为一谈。”
“不，将雪月山庄和冰山串联在一块儿的，并不是画。”谭西晨摇摇头，随即道，“而是，张磊。”
“我听小汪说过了，这间套房的设计师就是张磊。那样一个青年才俊，最后居然沦落到棚户区，也真是世事无常。”
“无常吗？”谭西晨冷笑，显然是不以为然，“张磊的际遇，与吴家兄弟有关，也与冰山有关。”
“这你又是从何知道的？”
“猜的。”这回，谭西晨的确没有什么条分缕析的推断了。
倒是另有件事他还耿耿于怀，“一开始抓捕吴新江的时候，我虽然在他家见过冰山名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幼儿园那事，再次与吴新江扯上关系，我突然想起在师父笔记本里见过那个图标，便去他家寻找，结果一无所获。后来吴新海告诉我，名片是被他拿走了。他为什么要冒险做这件事？纵然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总该知道自己是凶手，偷偷潜入被查封的房子，他难道就不怕暴露吗？”
高建林都数不清这是今天叹的第几口气，“要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谭西晨想起吴新海曾经郑重其事的将名片放进他的口袋，还特意叮嘱——拿好它，这东西很重要。
“那张名片，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作用？”谭西晨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生怕错过对方眼神中的任何细枝末节，“关于这个，高局你一定知道什么？”
高建林摇头，他摇头的动作很慢，很慢，是一种无比郑重的态度，“不，我不知道。或许你师父知道，但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你也不用指望他的笔记本里有线索，那东西我都快翻烂了，半个相关的字都没能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