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露锋芒冯汉杰
巨大的雕像足足有五米高。
这是一个战士的全身像，他的左手端着一把TK18突击步枪，右手握拳，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战士的胸口袒露着，暴露出机器的躯体，然而脸部却完全是一个人的模样。
他是一个机器战士。
冯汉杰半跪在雕像的铭牌前，伸手去抚摸刻在铭牌上的文字。
冯大刚（2148—2182）2170年加入特种作战部队，多次参加热点战争。阿尔法战争爆发前为猎豹旅上校军官，是全军表现最突出的特种兵军官之一。阿尔法战争中，负责执行补天计划，以大无畏的精神带领突击队深入敌军巢穴，成功摧毁阿尔法基地，光荣牺牲。牺牲后被追认少将军衔。
冯汉杰抬眼望着雕像。
雕像的脸部显得坚毅有力，充满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是一个英雄。
他是我的父亲？
冯汉杰摊开手掌，手心里两枚徽章并排躺着。
两枚徽章一模一样，只是一枚崭新，一枚经历了战火，略微有些焦黄。
他再次望了望雕像。
父亲究竟希望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感到一丝茫然，或者在那已经被遗忘的记忆里，潜藏着某些东西，只是自己再也想不起来了。
过了半晌，他蹲下身子，在雕像前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把那枚崭新的徽章埋了进去。发黄的那枚则塞进了口袋里。
身上的通话机突然响了起来。为了给别人造成自己是一个人类的印象，阿龙特意给自己配备了这部通话机，还叮嘱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展示出机器人的力量和感觉。
一定是阿龙在找自己！
冯汉杰掏出通话机。
“冯汉杰，你要赶紧回来！基地进入了紧急状态。”阿龙的语气微微有些急迫。
“好，我马上回。”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冯汉杰扭头看去，机场那边一幢半球形的建筑顶部被削掉一半，一股浓烟正升腾而上。地面随即颤动起来。
是爆炸！一枚导弹击中了那建筑。
“赶紧回来！所有居民都要进入地下防护坑道，我派一个警戒机器人给你带路！”阿龙喊了一句，随即挂断。
冯汉杰站起身来，向着空中张望。他很快发现了发射导弹的那个家伙——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
他飞快地扫描这三个突如其来的凶手。
三架无人机！和袭击楚南天飞车的无人机是同一种类型。敌人发动了袭击吗？
一枚导弹呼啸而来。
冯汉杰几乎本能般地扑倒在地，面孔紧紧地贴着地面，尽力降低身体的高度。
爆炸冲击波如汹涌的潮水，似乎要将一切席卷一空，冯汉杰死死地扣着地面的缝隙，勉强让自己不被抛到半空中去。
冲击波过去，他抬头张望。
巨大的雕像倒在地上，碎裂的石头到处都是。
父亲的雕像被炸倒了！
冯汉杰迅速爬起来，向着倒下的雕像跑过去。
雕像摔成了三截，头部正好断开，就像整个头被斩了下来，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仿佛一个人死不瞑目，仍旧期待着什么。
刹那间，冯汉杰只感到全身发热，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他抬头扫视天空，很快锁定了那架肇事的无人机。它扶摇直上，钻入云层后消失不见。
天空中出现了更多的无人机，它们正从厚实的云层中飞出来，向着基地发动进攻。基地仓促应战，突击战车紧急起飞，然而及时赶到的机器战士并不多，只有两辆战车飞到了空中。
一个亮白的椭球形警戒机器人飞了过来。
“请跟我来。”机器人发出提示。
冯汉杰却没有理会。
这些该死的无人机摧毁了父亲的雕像，它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突击战车！他想起了排列在停机坪旁的突击战车。虽然从来没有驾驶过这种类型的战车，但操作应该和楚南天的飞车大同小异。
冯汉杰向着停机坪奔跑。
警戒机器人跟着他，不断地发出提示：“不是这个方向，请跟我来！”然而冯汉杰健步如飞，很快就把机器人甩开。两分钟后，他已经站在突击战车面前。原本停放整齐的突击战车被炸得七零八落，没有几辆完整的。
从云层中现身的无人机越来越多，虽然基地的地面火力很凶猛，接连不断击落敌人，然而翱翔在基地上空的无人机群数量却仍在增加，至少有五十架。
这是一场大规模偷袭！
机器战士在停机场里到处奔跑。他们找到那些还能起飞的突击战车，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紧急起飞。就在冯汉杰眼前，一辆战车正起飞，却被一枚导弹正正击中，顿时成了一团火球。一个机器战士从着火的战车里跳了出来，就地翻滚。
当他停下来，一眼看见了冯汉杰，立即叫喊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赶紧到地下掩体去。”说完不等冯汉杰回答，他已经起身跑去找别的战车。
冯汉杰看见了楚南天的那辆飞车。
和突击战车相比，它的身材显得很弱小，整个小了一圈。
但是它也有战斗力！
冯汉杰很快到了车边，车门竟然自动打开了。冯汉杰也不多想，直接坐了进去。
此起彼伏的爆炸中，冯汉杰定了定神。
“谁在使用B1129？”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冯汉杰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左手边的屏幕自动亮起，“怎么是你？”屏幕中的人随即惊讶地喊了起来。
是阿米丽塔！
冯汉杰不言不语，只是全力回想楚南天的操作动作。他摁下了启动按钮。
飞车纹丝不动。
“你不是机器战士，不该在战车里。”阿米丽塔向他说。
“让我起飞！”冯汉杰回应，“我要把它们都打下来！”
阿米丽塔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平静下来，“你不是飞行员。”
冯汉杰望了望外边，火光冲天。
“我会驾驶飞车，我可以上战场！”不等阿米丽塔有什么回应，他大声喊了起来，“快！这车随时都可能被炸毁！飞起来更安全！”
阿米丽塔不再坚持，“祝你好运！我会给你战场情报。”
飞车启动了！
阿米丽塔放行了！
飞车稍稍向前挪动了一小点，开始滑行。这个异常吸引了敌人的注意，一枚导弹直飞而来。警报声似乎要将飞车的舱盖震破。
冯汉杰猛地将飞车的动力推到了最大。
导弹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被拦截火力击毁，残骸带着火光向飞车撞过来。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飞车头部一摆，残骸擦着飞车滑了过去。
飞车冲天而起。
纷乱的天空中，无人机忽而聚集成群，忽而分散突击。冯汉杰驾驶飞车，扶摇直上，穿过机群，直入云霄。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所有人——他没有服从指挥情报。
“B1129，你正脱离作战区！”阿米丽塔立即就占据了通信频道。
“我知道要干什么。”冯汉杰回答。
“你要服从指挥信号！”阿米丽塔有些生气。
冯汉杰看了阿米丽塔一眼。他并不想让这个女孩生气，然而，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看不懂指挥信号。”他这样回答。
这算是身为人类的好处吧，机器战士不可能这样抗命。
飞车向上直飞了两千多米，远远地高过云层。放眼望去，云海绵延，一直铺到天边。
冯汉杰凭着眼睛搜索目标，试图寻找那架炸毁了父亲雕像的无人机，然而很快发现了别的情况。云海之上，敌人的十多架无人机正排成队列，向着云海扎下去。冯汉杰调转方向，正打算直冲而下，冲击敌人的攻击队形。远方一个细小的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原本浮在云海上，却突然没入云海之中。
那是个重要的家伙！它长得有些不一样！
冯汉杰再次掉转方向，向着那黑点消失的位置冲了过去。
飞车一头扎入云层，冯汉杰的眼前顿时一片白茫，他保持航向，无所畏惧地向前直冲。云层之中，可见度极低，隐约之间，他观察到左前方模糊的黑影，调整方向想要锁定它。那飞行器显然也觉察到了飞车迫近，不断变向变速，想要摆脱。
冯汉杰紧紧地盯住它，不让它甩掉自己。
“B1129，报告情况，敌人的无人机正向你包抄，我会调动基地炮火来掩护你，但你必须立即脱离危险区。”
阿米丽塔的声音传来。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家伙。”冯汉杰一边和阿米丽塔对话，一边继续盯住那黑影，“我要解决它！”
“那是什么？”
“看不清楚，但如果无人机都来包抄我，至少说明它很重要。”
“立即脱离危险区，不然你就死了！”阿米丽塔严肃地警告他，“六架无人机的攻击分析都指向你，你最多还有三秒钟。”
要战胜敌人，首先要保存自己。
冯汉杰最后看了一眼前方的黑影。
总会抓住它的！
他用最快的方式调整飞行姿态，飞车几乎垂直地向下疾驰，在这样的高度上，依靠气动飞行的无人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但反重力驱动的飞车可以。这也许是脱离险境的唯一办法。
飞车从云层中穿出，转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弯，变为水平飞行。
一架无人机正好在飞车前方，冯汉杰锁定了它，射出导弹。
无人机化作一团火光，飘摇而下。
基地上空的战斗仍在继续。起飞的战车寥寥无几，然而地面火力网已经充分启动，追踪着满天飞翔的无人机。无人机不断遭受损失，聚合之间，也不断摧毁着地面的火力点。
这是战斗最胶着的时刻。
冯汉杰抬头望着云层。自己发现的那个家伙，应该是指挥机。它的隐身性能再好，但要指挥这些无人机，就无法隐形。
“阿米丽塔，能分析战场上的信号源吗？”他主动呼叫阿米丽塔。
“我试试！”阿米丽塔立即回应。
顷刻之间，地面火力网突然一致转向，向着云层中的某个位置开火。
一团火球从云层间坠下。
战场上空，敌人的无人机群像是一瞬间失去了灵魂，变得散乱不堪。果然，那是整个机群的指挥机。
“B1129，你立了大功！现在即刻撤回。”阿米丽塔呼叫。
冯汉杰并不想撤回，他还没有找到那架机翼上有毁伤的无人机。
“我请求继续追击。”
“我们的无人机群已经起飞，这些无人机一架都跑不了。现在你要返回基地。”
“我可以继续追击。”
“所有的突击战车都返回基地。在一场胜负已分的战斗中，没有必要用战士的生命去冒险。”
冯汉杰四下看了看，敌人散乱的无人机群四下逃散，基地的防空火力正追逐着它们；而远方，阿米丽塔所说的无人机群已经出现，排成黑色的一线。
他将冒险的冲动压了下去。阿米丽塔说得对，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冒生命危险。
“好，我即刻返回。”
飞车从基地上空掠过，缓缓降落。
冯汉杰默默地注视着舷窗外。整个基地一片狼藉，被击毁的突击战车还在冒烟，到处都是残骸。控制中心被炸出一个大洞，中央开裂，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父亲的雕像仍旧倒在那儿，断成三截。
前后不过一刻钟，基地就成了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战争的破坏力惊人！
如果伤害只是一个数字，并不会令人心惊。然而当战争的破坏力具体而实在地呈现在眼前，冯汉杰不禁有一丝寒意。这和任何一次战斗模拟都不一样，在那些虚拟的战斗里，他根本不用设想后果，但是在真实世界里绝非如此。
一个残破的基地等着人去收拾，而那些死去的人，则再也回不来了。
两个机器战士正等着冯汉杰。
“吴司令要见你。”一个机器战士说。
冯汉杰默默跟在机器战士身后。
一路上到处都是残骸，敌方的、我方的，走到指挥部不过五分钟的路，为了绕开碎片，几个人花了足足十分钟。
在地下指挥部，冯汉杰见到了吴司令。
吴司令是个原生人类，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眉间因为经常皱而形成了“川”字。他用犀利的眼神将冯汉杰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人，叫冯汉杰？”
冯汉杰点了点头。
“是你发现了幽灵指挥机？”
冯汉杰又点点头。
吴司令哼了一声：“虽然你不是军人，但回答长辈的提问也应该恭敬一点。”
冯汉杰默然不应。
吴司令皱起了眉头。
“司令官，楚将军求见。”副官进来报告。
吴司令看了冯汉杰一眼，吩咐副官：“请他进来。”
楚南天进了门，见到吴司令，也没有客套，指了指冯汉杰，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来带他走的。”
“他又不是军人，你想带回去就带回去吧！我只是想见见他，现在人类战斗飞行员很少见了。他今天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你的突击队员，好像还不如他哦！”吴司令说着转向冯汉杰，问，“你在哪里学的飞行？”
不等冯汉杰回答，楚南天已经接了过去：“赵兰芳负责他的训练，我刚把他从脑库基地接过来。阿米丽塔很快会担任新的守门人，他过来是为了进一步保护她的安全。但这是保密任务，阿米丽塔并不知道。”
冯汉杰看了楚南天一眼。楚南天所说的似乎并不是事实，然而有些事自己的确也并不知道，那就让楚南天来说明吧。他垂下视线，盯着地板。
吴司令并没有怀疑，却有几分气恼，说：“如果不是这突发事件，你们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是吗？这基地里，你的部队直属军委，脑库又有自己的秘密队伍，我就是空头司令一个！”
“不是，只是这个保密任务不需要惊动吴司令您。守门人也一直只和脑库发生关联。”
吴司令哼了一声：“你倒是什么都知道！”说完他把楚南天撇在一旁，扭头向着冯汉杰说：“我这里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想来军队，直接来找我就行，就凭你今天的表现，我让你带领一个战斗小队。”
冯汉杰愕然抬头，正好迎上吴司令的视线。吴司令的眼里满是期待。
“但是我不想成为战士。”冯汉杰回答，这是一句实话，他三次没有通过测试，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成为战士。此刻，他还是一样的想法。
吴司令反倒笑了，“你已经是个军人。军队的大门对你敞开，可以随时过来。”
冯汉杰没有回答。
他低头沉思。楚南天说，把自己带到这里，是为了保护阿米丽塔，这是真的吗？
他认真想了想，希望这是真的。
女孩灿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