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三礼图文献考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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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汉代三礼图撰作与研究

第一节 汉代礼学和三礼图

西汉初期,统治者吸取秦亡教训,一方面注重刑罚,加强对被统治阶级的思想控制,一方面亦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以此来维持国家的长治久安。在注重刑法方面,《汉书》卷二三《刑法志》云:“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蠲削烦苛,兆民大说。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国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1]在休养生息方面,《刑法志》云:“及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租税……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寖息。”[2]这种治国策略完善了上层建筑,特别是意识形态领域的统治方法。又当时一些学者谋士还建议统治者重视儒学,改造儒学,加强思想统治。如《史记》卷九七《郦生陆贾列传》载陆贾“粗述存亡之征”,著《新语》十二篇,建议高祖用《诗》、《书》、《礼》、《乐》辅以刑罚治天下,以行“文武并用,长久之术”。又《史记》卷八四《屈原贾生列传》载贾谊主张兴礼乐,改秦法,但是汉文帝实未采之。董仲舒更是向汉武帝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建议并未被武帝完全接受。由上可知,西汉初期,学者们总结秦亡的历史教训,后又提倡儒学,改造儒学,使儒学逐步为统治者所重视。然经学并未受到重视,至武帝时期,五经博士才逐渐设立(《汉官仪》)。如《汉书》卷三六《刘歆传》载歆移太常博士书云:

汉兴……时独有一叔孙通略定礼仪,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书。至孝惠之世,乃除挟书之律,然公卿大臣绛、灌之属咸介胄武夫,莫以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朝错从伏生受《尚书》。《尚书》初出于屋壁,朽折散绝,今其书见在,时师传读而已。《诗》始萌牙。天下众书往往颇出,皆诸子传说,犹广立于学官,为置博士。在汉朝之儒,唯贾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皆起于建元之间……时汉兴已七八十年,离于全经,固已远矣。[3]

汉初朝廷轻视儒学,以汉仪替代古礼,五经只有《易》经可见,儒学尚未受重视。随着汉代统治者大力倡导儒学,经学亦随之受到重视,至武帝时,礼学逐渐兴起。始设五经博士,礼占其一。《汉书》卷六《武帝纪》有云:

夏六月,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荐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崇乡党之化,以厉贤材焉。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学者益广。[4]

《礼经》在汉代今、古文皆有。西汉时期,古文学曾一度列于学官,此后今文学立于学官,并且长期占据统治地位。今文《礼》立于学官较《易》、《书》诸经为晚,其在汉代的传授过程,大致如下所述。《史记》卷一二一《儒林列传》云:“诸学者多言《礼》,而鲁高堂生最本。《礼》固自孔子时而其经不具,及至秦焚书,书散亡益多,于今独有《士礼》,高堂生能言之。”[5]《汉书》卷三○《艺文志》云“汉兴,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荀悦《汉纪》卷二五云:“刘向典校经传,考集异同……礼始于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多不备。”《礼记·奔丧》原目孔疏云:“《六艺论》云:汉兴,高堂生得《礼》十七篇。”由上,高堂生无疑为《礼经》第一代大师,其所定今文经本不久即已流传。《汉书》卷八八《儒林传》:“孟卿,东海人也。事萧奋,以授后仓、鲁闾丘卿。仓说《礼》数万言,号曰《后氏曲台记》。授沛闻人通汉子方、梁戴德延君、戴圣次君、沛庆普孝公。”“仓亦通《诗》、《礼》,为博士,至少府。”[6]后仓立为《礼》博士,亦即武帝末年,今文《礼》才得立于学官。今文《礼》之传授盖为萧奋从高堂生学,孟卿从萧奋学,后仓从孟卿学,又传授给闻人通汉、戴德、戴圣、庆普。《汉书》卷三○《艺文志》云:“戴德、戴圣、庆普皆其弟子,三家立于学官。”《后汉书》卷七九《儒林传》述前书云:“于是德为《大戴礼》,圣为《小戴礼》,普为《庆氏礼》,三家皆立博士。”今文《礼》在汉代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为礼书作注者甚多,如郑兴、郑众、贾逵、马融、班固、卢植、郑玄等,尤以郑玄《三礼注》影响深远。除为礼书作注外,亦有学者为礼书撰图,书曰《三礼图》或者《礼图》。《魏书》卷一○九《乐志》云:“今案《周礼》小胥之职,乐悬之法,郑注云:‘钟磬编县之,二八十六枚。’汉成帝时,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献呈,汉以为瑞,复依《礼图》编悬十六。”[7]可知,汉成帝时即有三礼总图之作,然《魏书》所引《礼图》未言撰者。《隋书》卷三二《经籍志一》“《三礼图》九卷”,原注:“郑玄及后汉侍中阮谌等撰。”《隋书》所言亦可知汉代郑玄、阮谌等曾撰《三礼图》。这一时期三礼别图文献史籍所载不多,除《隋志》载“阮谌《周室王城明堂宗庙图》”、《隋书》卷六八《宇文恺传》载“阮谌《明堂图》”外,还有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帛书内载汉代《丧服图》残卷。研究三礼图之作主要有郑玄注《礼记举要图》一卷。

汉代学者研治“三礼”之法,除注“三礼”外,亦有“以图解礼”法,虽著作不多,然皆为传世经典之作。郑玄、阮谌等撰《三礼图》为后世三礼图撰作之典范。然较为可惜的是,郑、阮二作今亡佚,清代学者王谟《汉魏遗书钞》辑有阮谌《三礼图》一卷,清黄奭《汉学堂经解》辑有阮谌《三礼图》一卷,清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辑有郑玄、阮谌《三礼图》一卷,此三种辑佚本皆有文无图。

有关汉代马王堆汉墓《丧服图》残卷的研究,学界已有较多成果,然亦存有研究空间。郑玄撰作《三礼图》真伪的问题一直众说纷纭,阮谌《三礼图》辑佚本的研究还留有若干空白,这些问题都还有待进一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