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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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巨人国的兔子一样

就在那附近,我们跳过了河。河面很宽,但我们沿河找到了一个刚刚能够跳过的河段。往前过了一个上坡,基本上就进入了山地。草反而更加密集了,其中有不少陌生的植物。看到好看的花,我会蹲下来研究一番。有一次,我站起来时发现高歌不见了。仔细寻找,才发现他正趴在一个坑里。平时他并不关心植物,今天怎么啦?

只听见他在喊我,原来他在用手机拍摄一只蜥蜴。我也蹲下一看,原来是一只青海沙蜥,头很短,但吻很宽很钝,仿佛总是噘着嘴在生气。它的尾部大概和身体一样长。我用手机自带的测距仪测了一下,它身长九厘米,腹部滚圆,可能是马上要生产的雌蜥。雄蜥要更大一点。这只蜥蜴刚开始时被吓坏了,慌慌张张地乱窜。我们跟着它,绕了几个圈子后,它躲进了石缝中,自以为安全了。从它腹部起伏的节奏来看,它非常紧张。

继续往前走,地形起伏更大了。当我们从一个一人深的大坑里爬出来时,冷不丁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四匹成年马就站在我们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从虫洞里钻出来的怪物。四匹马都是棕色皮肤,只是色彩深浅不一。不过它们很快就避开我们,非常优雅地转身而去。它们身形灵活、体形优美,在野地里无论奔跑、缓行、回首或是摇头,都显得从容高贵。看得出它们没有受到过人类的约束,出生后一直在这片草原上生活,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它们离开时行走的路线也特别有意思:它们会选择那些陷下去的坑地。一旦进入坑地,我们就看不见它们了,或者说它们就看不见我们了,但其实距离还不算遥远。如果一直行走在平坦的草原上,以它们的体型,它们很难被人忽略。

进入一大片白茅草地。这种草在这儿常见,细长的茎上飘着更细长的白毛,但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学名。这一片白茅草地是我见过的最密集的,在阳光下显得很温柔、不堪一击,像是山坡上的一层保暖用的绒毛。山坡的位置较高,所以不用望远镜,用肉眼就可以看到远处的几群藏原羚。再往前走一段,见到六头藏野驴警觉地望着山坡上的我们,它们站成整齐的一排,好像在等待检阅一般。它们不像藏原羚那样躲避,其实也无处可避,望了我们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吃草。我喜欢它们的这种态度。

我们的左手边是查木渠,远远可以看见一周前我们进山时走的那条路,还有那座钢构桥。从望远镜中还可以看到桥边的那座破房子,甚至破墙上的那只鵟;有时觉得在草原上待久了,视力就会改善。我还看见一座牧民的房子,房子里没有人,但门口排满了黑色的桶。而我们的右手边就是绵延的群山,估计要连续越过八九座连在一起的山坡,才能到达班德山的主峰。

阳光依旧很好。十二点左右,依稀看到远方的班德山山顶岩石,我们决定休息一下。我脱掉迷彩服里面的羽绒衣,然后开始做午饭。我取出自加热的盒饭,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弄这种东西。记得第一次吃自加热盒饭还是二〇〇八年汶川地震期间在映秀采访时,当时我路过驻扎在那里的救援部队,他们给了我一盒热饭。

大概十分钟,米饭和粟米青豆才烫熟,拌了一下,味道还不错。高歌只吃面包,那是早餐剩下的。今天的早餐是面包加醪糟鸡蛋。

慢悠悠地吃完午饭,从热水杯里倒了杯茶喝,然后把垃圾装进一只塑料袋,挂在背包外面。还准备了苹果,但觉得已经饱了。

顺着能看见山顶岩石的方向走。班德山与周边其他山不一样,其他山顶都是圆形草坡,只有它看上去怪石嶙峋,坡陡路窄,这样的山峰适合雪豹与岩羊。据说雪豹轻易不会下山,它的生理结构更适合攀爬陡坡,不适合草原。在草原上它因为奔跑速度反而有限,容易遭遇危险。

按我们行走的路线,上班德山先要经过一个四十五度坡的碎石山。这座山比较陡,从山脚往上看,它更像是一座碎石梯田,随时会有小石头从上面滚下来。

高歌先到了碎石山的山脚下。我到那儿后,又看到他趴在地上。地上长着成片的蓝花,让我惊奇,而这些蓝色的花朵上有一些黑足熊蜂,高歌正在专心致志地拍这些熊蜂。黑足熊蜂有点像大黄蜂,它们在高原被废弃的鼠兔洞或岩穴里筑巢。如果时间足够,或许能找到它们的蜂巢。

这种蓝花的名字待考。它们非常吸引我,我很想叫它们为蓝莲花,虽然我知道它们不是,但二者有着同样的气质。在它们旁边长着一种野菜,叫独一味,不过花期过了,是一种可以食用的植物。

我拿起望远镜随意往山上一瞄,吓了一跳:镜头中有一只大得不可思议的兔子。它像是巨人国的兔子,正在山坡上移动,那些石头与植物在它边上显得不合比例。这便是有名的高原兔。这只高原兔身长有半米左右。书本上说这种动物性情胆怯,它沿着梯田式的山路躲到大石头后面,很明显,它也看到了我。当我开始往上攀登时,它飞也似的冲下了山坡,像一块滚落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