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候门玉女初长成
游人只合江南老。
这句话之于苏松石真是太对了,单不说人间天堂的扬州府美景如画,就是软糯带有花香的暖风都能让人忘却烦恼。
苏松石,凉州人士,名字取自“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意喻坚韧如松心若磐石不可转也。
二十五岁及状元第,现年六十五岁,几十年宦海沉浮历经两朝,位列三公入主凌烟阁,今年平安落地算是从高位上退了下来。
本来想落叶归根回凉州养老,但是人生在世却没去过江南,所以拜别了天子直奔了江南。
没曾想,江南多娇,松石欲醉,想起了游人只合江南老,买了小院就这样住了下来。
一日无事,苏松石午睡后在院中闲坐,本想着写几首诗来怡情,可费劲想了半晌才写了一句,索性便弃了笔去了屋后花园。
自打买了这处院子,苏松石就在花园里栽种了各类花草,现在正值四月,园中百花盛开蝶舞蜂鸣倒是生机勃勃热闹非凡。
古人雅致多爱些松竹梅,更有人梅妻鹤子,但苏松石觉得非要一应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才合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苏松石更觉得置身百花之间心情舒爽,宛若游走瑶池仙境之中,不由得心驰神往。
恍惚间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苏松石忙睁开眼四处寻找笑声的来处。
只见花园上空飘来一朵祥云,云上正站着一名道人,待道人走上前来行了礼,苏松石这才仔细打量道人。
约莫五十年纪,着藏色道袍青木冠,眉间仙气流转倒与平常的道人不同。苏松石见惯了各色的人,此仙气脱俗的道人实属第一次见,慌忙回了礼请道人凉亭中坐下。
“在下士修,云游到这扬州之地,发现先生花园之中百花争艳顿生了赏花之心,实在是叨扰了,还请先生谅解。”道人自报家门,脸上也是歉意之色。
苏松石却也不生气道:“无妨。”吩咐人下去奉上了今年的新茶。
士修虽是不请自来,和主人苏松石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中天色将暗,苏松石正想留士修多住几日,此时士修却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说是云游期间无意所得。
“苏先生与本道投缘,现将此铜镜赠与先生,答谢先生的款待之情。”
苏松石双手接了铜镜,正要细看,又听见士修说道:“天地情缘,尽在其中。”说完起了烟雾,待烟雾散去不见了士修的踪影,只留下手捧铜镜的苏松石。
且说苏松石见士修化作烟雾消失,心中不免惊异,手捧铜镜坐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想来士修作为物外仙人四处云游,行踪飘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现在留下了这面铜镜,或是下次见面的信物,想到这里苏松石这才仔细查看铜镜。
此镜做工精巧,镜面打磨的无比光滑,镜身雕的纹路不知属于何门何派何人手法。
苏松石官至宰辅各类的精巧玩意也见过不少,但这个铜镜的工艺和手法生平仅见,不由得感叹山海之深难见真神。
不觉金乌坠地,余晖正洒在铜镜上,镜面开始泛着白光,再看镜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花楼高立商贾纵行,好一派花团锦簇的太平盛世!
“这铜镜不是凡物!”苏松石大喜过望,人生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宝物,遂又细看,慢慢神入镜中,自是品了一番旷世情缘。
缘起既明,正不知那铜镜里面记着何人何事?看官请听。按那镜中所见: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有个元会城,城中元门,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元门外有个玉雀街,街内有个一元巷。
此时正值七夕,镇国将军府内张灯结彩,正厅内更是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全是穿红着绿的贵妇小姐,没有一个男客在场。
主桌上一位华衣少女正与一位贵气老太君相谈甚欢,少女容色艳丽,用诸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词语来形容她,着实俗气了些。
此女及笄那一年的上元灯会,因为面纱被风吹落,整个玉雀街被堵的水泄不通,从那以后的上元灯会更是人山人海,来的男男女女都是为了一睹芳容。
这位少女就是镇国将军辛伯骐的嫡女辛夷,今日将军府宾客满座是因为辛夷的十八岁芳诞,又逢七夕乞巧,所以邀请了族中亲眷和交好的世家命妇小姐,满满登登热闹非凡。
因为女眷安排在正厅,另外在后面的花园中又设了几桌,由辛家长子辛蛮作陪,来的男客全围坐在这里饮酒说话。
宴席已毕,管事的命人撤了酒宴换上了瓜果茶点,席上的命妇小姐们或许听腻了台上的曲子,管事的又撤了歌舞唱曲的,留贵妇们家常说笑。
主桌上中间位置坐着将军府的老太君,两边分别坐着辛夫人和辛夷。老太君可是位奇女子,娘家姓杨,从小习武不习女工,嫁给当时的辛老将军后,不久边关告急,遂随夫出征。
巾帼不让须眉斩敌无数,后大胜班师回朝,被皇上嘉奖赐一品诰命夫人,那年才二十岁。如今老太君寿高七十,依然耳聪目明神采奕奕。
老太君喜食甜食,辛夫人捧了新制的桂花糕放在老太君面前。
辛家是将门,老太君因为几次征战伤了内里,所以辛老将军膝下只有一个独子,便是辛伯骐,被视为当世飞将军,守护国门鲜少败仗。
只是天妒英才,辛伯骐在一次大战中重伤不治,黄沙百战为国捐躯,时年三十九岁。
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京城,举国悲痛,皇上念其忠君护国军功至伟,加封为一等护国公,爵位子孙世袭。
所以现在的护国公是辛伯骐的长子辛蛮,字任光,承父荫蔽也算大器早成。
且说辛夫人,原御史魏大人的女儿,才貌双全,嫁与辛伯骐后,与丈夫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侍奉公婆也是谨慎小心,大事小事殷勤备至,所以老太君也就交了掌家之权,让这位贤良淑德的儿媳妇主掌家事。
自家有女芳诞,辛夫人看着辛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此时又想起丈夫死讯传来,才十二岁的辛夷哭成泪人,自己因为大悲大痛一病不起,全靠老太君里里外外的照应。
如今辛夷长大成人,又出落的倾国倾城惹人怜爱,不免有些悲喜交加险些落下泪来。
“母亲是否身体不适,这两天操持女儿的生辰累着了?”辛夷发现了母亲的神色不对,忙起身走到辛夫人身边仔细查看。
“无事。”辛夫人怕辛夷担心,整了整仪容抓住女儿的手,“我只是想你父亲了,今日是你喜日,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恍惚间你已经长大成人,也是对得起你父亲了。”
老太君听见辛夫人这样说,心里也心疼起自己的儿媳,说了几句安慰辛夫人的话后,又和同桌的几个命妇说笑起来。
后花园里,辛蛮正和几个世家子弟把酒相谈甚欢。辛蛮出身将门,平日里除了习武之外,读书也是很看重,算是文武双全。
父亲战死后,十五岁的辛蛮承袭护国公,小小年纪担起了一家之主的重担,在外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在内帮着母亲辛夫人料理家事侍奉老祖母照顾幼弟幼妹。
以致如今琐事缠身还未娶妻,辛夫人也为此心急过,托人说了几门亲事均被辛蛮以公事繁忙拒绝了。
今日喝的有些微醺,有个高公子拿辛蛮还不娶妻取笑他,辛蛮只是笑笑,说了句世人皆醉我独醒给这高公子灌了一壶酒。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令妹生在七夕,长的国色绝美,定能觅的一个好姻缘,也不知便宜了哪个少年郎。”说话的是辛蛮的发小阮自沉,字成韧,户部侍郎的第三子,自小一起读书厮闹。
辛蛮笑笑:“成韧会不知?咱们一起长大,我们之间哪里还有私密的事,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把夷儿许配给了吏部尚书李大人之子李正。你也是见过的,生的是风流倜傥,品行也高洁,在世家子弟里算是翘楚,夷儿许配给他也是般配。”
“哈哈哈哈。”阮自沉一阵嬉笑,辛蛮一番话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李正的样子,“任光还记得第一次见李大公子吗?那年皇上秋猎,各世家子弟多有随行,李公子竟穿着广袖长裾的宫服打猎,好看是好看配的上飘飘欲仙的气质,可这李公子弓都拉不开,途中衣服被树枝勾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事在京城传了半个月。”
“他本来就体弱又是家里独子,自然被李尚书娇惯些。不过,李正的学识确是京城第一,大唐的诗仙李太白,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我朝的李复卿绣口一吐也能京城纸贵。”
“也是也是,李公子一篇上云赋天下扬名。”
“亲事早就定好,只待夷儿及笄便可大婚,只是李公子母亲病逝需守三年热孝,婚事只能往后推。”
“任光着急把令妹嫁出去?”
“这是父亲的遗愿。”
再看今日的寿星辛夷,陪着老太君说了会话酒劲上来,只感到有些头晕,拜别了长辈由大丫头红鸾扶着回了闺房。
途中正撞见聊得正酣的辛蛮和阮自沉,粉面含羞的道了万福走了,毕竟花园内男客众多不便久留。
待辛夷走后,阮自沉不由得感慨:“令妹是我看着长大,“昨日”还是那个爱哭的毛头丫头,现在已经是倾世佳人,白驹过隙时光匆匆,难回少年。”
辛家有女初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