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法医:少年宋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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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仙游寻踪

建阳县城建在青山绿水之间,景色无双,世所罕见。来到石拱桥上,举目远眺,远处青山黛墨一片,近处闽江滚滚东流。

余莲舟站到宋慈身边,“这就是李岱和神秘人相约的地方,过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线索还在不在?”

宋慈手抚栏杆,“此地不是李岱和那人最终相约的地方!”

余莲舟“嗯”了一声道:“那日李岱回府后说了一句话,去晚了。李家到这里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为何会说去晚了?即使真的去晚了,他是未时接到信,亥时回的家,中间两三个时辰又去了哪里?”

“所以此处并不是最终见面的地方,李岱从这里得到了线索,又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还愣着干什么?开始找吧!”余莲舟拍了拍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八名黑衣男子,听完吩咐后几人又消失不见。

一炷香的光景里,黑衣人桥上桥下的打探消息。过了片刻,余莲舟走到宋慈身前说道:“有名卖炊饼的小贩曾经受过李岱的恩惠,那日他看到李岱来过这里,还顺道在他摊子上买了两个炊饼。”

宋慈举目远眺:“他在桥上待了多久,又接触了什么人?”

余莲舟指了指前方说道:“小贩说李岱就站在桥上往南边看了一会,也没接触人,接着就下了桥,还把手中的炊饼送给了路旁的乞丐。”

“桥南?”宋慈朝南边望去,除了江水外就只有一名钓叟。

“试下运气吧!”余莲舟下了桥走了过去,宋慈也跟在了身后。待走到渔翁身前,余莲舟轻声道:“老丈,打扰了,不知您老是否一直在这地方钓鱼?大概半个月前未时左右的时候,这地方可有怪事发生?”

渔翁迟疑道:“大半月前的事情,我老汉怎能记得那么清楚?要说怪事,就是那天有一些野娃子在河里嬉戏,他们把老汉的鱼都吓跑了,还有一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叫花子在河畔边吃狗肉,把老汉钓鱼的兴致都搞没了,你说此事算不算怪事?”

余莲舟追问道:“老伯你记得是具体哪天发生的事情吗?”

“这个我真不记得了!”渔翁摇了摇头。

宋慈插话道:“那乞丐吃狗肉的地方在哪里?”

渔翁咧嘴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黑石。

“谢谢老伯了。”余莲舟拱手称谢。

两人走到大黑石的旁边,这里还残留着一些未烧尽的木炭。余莲舟沉思道:“吃狗肉的乞丐很可能就是那名给李岱送信的乞丐,你看大黑石上还有三道刻痕。”

宋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仙游桥,道:“从那里应当能看清石头上的刻痕!戌狗亥猪,三道刻痕就是三刻。合起来就是戌时三刻!”

余莲舟接话道:“江水未暖就有孩童嬉戏其中,这事反常,定然是有人指使。孩童在江里游泳,就是童游里三个字。我们找了一圈,没想到却是你的老家!”

“走吧!”宋慈挥手招来了一艘渡船,两人跳到了船上。小船顺流而下,半个时辰后,在江边靠了岸,几里外就是童游里镇。

下了船,拾级而上,翻过一座土坎,见到了一座名为东山庙的小庙。余莲舟说道:“我若是道人,也会选这间不起眼的寺庙作为栖身之所!”

“此庙离我家不过几里地的路程,不承想却住过一个大有来头的道人!”

两人步入庙中,小庙年久失修,香火不旺,就连童游里本地人也很少来这里进香。过了半晌,连个迎客的庙祝也看不到。又走了几步,来到了正殿,这才看到一个年老的庙祝正在那喋喋不休的骂些什么。

宋慈拱手问道:“老道长,晚生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老庙祝恶狠狠的瞥了宋慈一眼,没有说话。余莲舟掏出来了一百文钱,放到功德箱里,问道:“当下能说了吗?”

“能说!能说!两位施主是上香还是问卦啊?”庙祝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宋慈正色道:“几个月前是否有名外地道人住在此地?”

“这?”庙祝脸露疑难之色。余莲舟又往功德箱里放了一锭银子,庙祝却依旧吱吱呀呀,不愿多说什么。余莲舟抽出腰间的佩剑,刷的一下横在庙祝脖子上,问道:“当下想起来了吗?”

老庙祝脸色大变,指了指小庙的后面说道:“贫道哪敢造次?我们东山观庙小,大概四个月前宁道人寄居于后院,说好了他建完泉州的道观后就会帮贫道修东山观的,没想到却一去不回。前几日后院还突然起火烧了,你说贫道是倒了什么大霉!”

余莲舟又问道:“什么时候烧的?里面有人吗?”

“大半个月前,太阳落山的时候,大概酉时吧。自从宁道人走后,那里就没人住了。可是这火怎么就烧起来了呢?不应该啊!”

后院建在悬崖之旁,再往前走就是深不见底的闽江。两人来到废墟前,余莲舟寻了一名扫地童子前来问话:“这里有几间房子?被烧的那天房子里有人住吗?”

小道童摇了摇头道:“就两间瓦房,家师说过这里是宁道人的屋子,不让外人住,平时也只有我等来此地打扫屋子,被烧的那天没有外人来。”

余莲舟拿出了十个铜钱塞到了小道童的手里,说道:“你再好好想想看!”

接过了铜钱,道童兴奋道:“确实没人!只不过后院偶尔会有些怪声响,我跑过去看过几次,闹出声响的都是一些野猫和黄鼠狼!”

两人又在四周转了一下,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后,这才心有不甘的下了山。

离开了道观,前方就是童游里镇,快到宋家的时候,宋慈说道:“那天应当是有人捷足先登,先李岱一步到了东山观。宁道人见到不相干的人来了,便立马放了一把火跑了。”

余莲舟点头道:“谁能提前知道消息?”

宋慈摇了摇头,这里面的水太深。由于余莲舟假扮的是宋慈的小厮,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也进了宋府。进到家中,宋慈径直走入书房里沉思起来。已然过去两日,可是案情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拿出了从李家祠堂捡到的白纸,在烛火上烘烤。片刻后白纸上显现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一句是:“杀我者宁道人也!”另一句却是:“杀我者非宁道人也!”

“何以如此?”宋慈皱起了眉头,纸条会不会是李岱中毒后写的?他开始时认为是宁道人杀了他,后来又认为他不是凶手。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莲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看了看纸条问道:“宋公子究竟还藏了多少东西?”

宋慈尴尬笑道:“想必没有余姑娘的多!”

“宋伯父这两日就要回来了!”余莲舟坐到了宋慈的面前。

一夜无话,一大清早两人就不约而同地站到了宋府门口。余莲舟看着有些犹豫的宋慈问道:“你要去找他吗?”宋慈点了点头。余莲舟又说了一句:“是该见见面了!”

宋慈点头称是:“不过此前要先去建阳县衙一趟。”

未几,两人到了建阳县衙,程彦在那里早已等候多时。

“送信的乞丐找到了吗?”宋慈问道。

程彦点点头回道:“找到了,他叫黄二,不过找到了也没有用了。”

“死了?”

“是的,死在一处臭水沟里,尸首都发臭了。丁老四看过,死了十几天,说是被勒死的,至于凶手则没有找到。”

宋慈叹了一口气,乞丐的死他是早想到的。程彦又道:“我盘问过其他几名乞丐,打听到一件怪事!”

宋慈竖起了耳朵,程彦回道:“他们说那日黄二得了几吊钱,不仅在旁人面前吹嘘了一番,还说待会若是去江边吃叫花鸡的话,能再多两吊钱!”

宋慈顿住身形,道:“他们说的是吃叫花鸡?”

“嗯,”程彦又道:“不过黄二走了一会后又跑回来了。他给了一吊钱给别的乞丐,让他们立刻去偷狗。旁人都笑话黄二,谁知他却说,你们懂什么,爷爷撞大运了,给爷爷送钱的傻子是一个接着一个,赶都赶不走!”

听到这里,宋慈明白了,余莲舟也明白了。本来那人和李岱约的是酉时,因为黄二最开始吃的是叫花鸡。可是不知道是谁抢先一步,让黄二改吃狗肉了,这就变成了戌时。既然晚了一个时辰,李岱自然就去晚了。

宋慈沉思了一会又把程彦叫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程彦疑惑道:“为何要找这些人来?这些人可不好请啊!”

“如果请不来,就绑了过来好了!”

“好吧!”程彦无可奈何道。

交代完事情,宋慈出了县衙,余莲舟同步走了出来,问道:“找那些人干什么?”

“碰碰运气吧!”

余莲舟又问道:“需要给乞丐验尸吗?”

“不用了,没什么好验的。”

“也是!”余莲舟招了招手,迎面赶来了一辆马车,两人都没说什么,上了马车后都闭目养神。马车一路疾驰,到了闽江江堤旁的陋棚前。

才几日不见,江堤就垒高很多,该疏通的河道也疏通了不少。想必过不了多久,治水一事就可以大功告成。

宋慈和余莲舟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前去巡堤的黎知府才在仆役的搀扶下走了回来。虽然分隔不过两三日,黎晋却苍老了好多,也许是治河耗费了他太多的心血。

见到了两人,黎晋也不意外,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在一旁先候着,自个则去桌案上批阅文书。

宋慈轻车熟路,走了上前,给黎晋磨墨。虽然见过黎晋许多次,但是宋慈却很少有机会近处打量建宁的父母官。如今的黎晋不过不惑之年,却因为常年劳累的原因,看起来像花甲之年的样子,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右边额头处有一片烧伤后的疤痕。

过了半晌,黎晋批完了文书,交给了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文吏,这才说道:“头上这片疤痕,就是十年前留下的,老夫欠了李岱一条命!”

“学生无能,尚未找到杀人凶手!”宋慈低声回道。

黎晋指着面前一叠信纸说道:“这几日的进展,程彦都在信中告诉我了,虽然尚未找到真凶,但是你表现得不错。”说完此话,黎晋身子忽然晃了一下,手撑着额头,似乎不太舒服。

宋慈不安问道:“大人?你这是?”

“不碍事的!”黎晋摇了摇头道:“兴许是近日有些累了,故而有些头晕。”

歇息了一会,黎晋头痛症状好转了一些,他揉了揉额头说道:“你日后若是能去太学,也不能懈怠,若是能成为上舍上等生的话,纵是不经科举也可以做官的!”

“学生多谢黎大人提点!”宋慈又行了个大礼。黎晋捋了捋胡须,咳嗽一声道:“本官以为你还要晚点过来,所以先去处理公事,没想到你来的比本官想的还要早些!”

宋慈明白黎晋的意思,抬头问道:“学生斗胆,有几句话想问一下大人!”

“你问吧!”黎晋挺直了腰身。

“知府大人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李家?”

黎晋瞪了宋慈一眼:“是的,自从李岱护送宁道人出事后,就开始监视了。”

宋慈没想到黎晋回答得如此干脆,于是又问道:“当日将乞丐中手中的鸡变成狗的人,是不是大人?”

“是!”黎晋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宋慈迷惑不解。

黎晋盯着宋慈,见其目光没有闪躲,便颔首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么快就能查出这么多的事情!李岱虽是本府的兄弟,但是这几年来情谊也有点淡了。老夫怀疑宁道人没有死,他们两人合伙吞了建宁府捐献的钱财,故而派人一直盯着李岱。至于为什么将鸡换狗,则是想抢先一步抓住宁道人,不想让两人串通一气罢了!”

“那大人抓到宁道人了吗?”

“没有。”黎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余莲舟道:“贼子狡猾,我刚有所动静,他就烧了院子跳江跑了。他一直蒙着面,我至今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宁道人。”

“大人派程彦守在李家祠堂的目的是什么?”

黎晋揉了揉生痛的额头回道:“不管李岱耍什么把戏,只要死死盯着他就可以了。”

宋慈沉了一口气盯着黎晋的眼睛问道:“那送信的乞丐是不是大人杀的?”

“混账!”黎晋“啪”的一声拍着桌子骂道:“老夫岂是知法犯法之人?再说杀那小小乞丐又有何用?”

宋慈听闻此话也点了点头,黎晋确实没有杀死那名乞丐的必要,连忙回道:“学生莽撞了!”

看到宋慈沉默不语,黎晋说道:“没什么莽撞的,不问才是失职!宋推司走了快两个月了?”

宋慈点了点头,黎晋看着一旁的余莲舟说道:“余姑娘到了建宁府几个月了,终于愿意见老夫了?”

余莲舟行了个礼,回道:“小女子鲁莽,让叔父笑话了!”

“我这个老友余复,怎么忍心把他的宝贝女儿塞到皇城司去?想不到啊!想不到!”

听到皇城司三个字后,宋慈心中暗叫了一声:“果然如此!”

皇城司隶属于禁军,旧名武德司,在临安定民坊旁设有皇城司亲兵营。它由天子直接掌控,不受宰相和枢密院管辖。此司职责很多,麾下有冰井务和探事司两个司务,冰井务负责执掌宫禁宿卫,探事司则负责调查要案、刺探情报。

皇城司承汉朝绣衣使者、唐朝的丽竞门一脉以降,是天子的耳目,他们所调查的事情都是万分机密的大事,皆是直接向皇帝汇报,就连朝中的大臣也不能过问。

皇城司有提举一员,乃是皇城司之主。旗下有两至六名提点,再下则是干办和察子等人。这余莲舟小小年纪,在皇城司里到底是什么职位?竟能督办要案?

余莲舟躬身道:“职责所在,还望叔父海涵!”

黎晋站起身来,走到陋棚外,宋慈则紧紧的跟在身后。黎晋看着将要修好的江堤道:“你是建宁本地人,可知道建宁府几十年来有什么大人物曾经是惊动过天颜的?”

宋慈心中一惊道:“大人说的难道是他?赖省干?”

提到了赖省干,黎晋心中感叹万千,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过了一会,他轻声道:“赖省干乃是建宁本地人,二十多年前曾在泉州市舶司任职,此人自幼问道,精通子平术、梅花易数、铁板神算、紫微斗数等等世间玄妙的方术,年纪轻轻就小有名气。

“泉州市舶司乃是朝廷和南洋客商打交道进行抽税的衙门,据传赖省干某日从一名南洋来的天竺僧人口中得知天竺经文《吠陀经》中记载了一种名叫索玛的神物,僧人说用了此物后能与天神对话。

“赖省干听闻此事,便费尽心思从天竺僧人处得到了索玛,还了解到了它的用法。不久后赖省干辞去了市舶司的官职,到了临安府中。接下来几年的光景里,赖省干用所习的术数和索玛神物配合,一下子打开了名气,成为了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卜师。”

黎知府所说的这些都是秘辛,一般人等不曾知道,但是好像余莲舟却并不意外黎晋知道这些。

黎晋又用竹条试了下堤岸的紧密程度,四处踩了几脚。余莲舟接着黎晋的话题说道:“只不过赖省干此人行为不端。他对求卦的人说,若是想求神问卦,就必须献出貌美的处子祭祀神明。兴许是为了求卦,有些人竟然丧尽天良真的这么做了,一时间多少人惶惶不可终日。就当赖省干又要作恶的时候,有五名太学的学子挺身而出,救下了苦难的少女。他们从少女口中得知,赖省干要处子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祭神,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这五名太学学子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将此事写成状纸,上告到御前,这就是轰动一时的《五子上书案》。”

余莲舟说到这里,黎晋心潮起伏,似乎触动了心事。宋慈聪慧,试探问道:“当年的上书五子中有大人吧?”

黎晋身子微微晃了晃,道:“都是陈年往事了,有我,也有她的爹爹余复!”

余莲舟知道黎晋不想提及往事,接话道:“先皇陛下看到状纸后龙颜大怒,当即命人严查此案。赖省干被抓,一时间几家欢乐几家愁。正当所有人静观其变的时候,事情却开始急转直变,赖省干自称对虏人子女一事毫不知情,此事皆是好事者所为,与他毫无干系!”

宋慈听到这里疑惑道:“他这套说辞有人信吗?”

余莲舟回道:“向赖省干问卦的人很多,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不一而足。那些问卦的人在求卜过程中都中了索玛之毒,加之赖省干在一旁诱导,竟然不知不觉间吐露了好多心中的秘密。渐渐的他们的把柄都握在赖省干的手中。”

“赖省干以这些秘密为要挟,加之党羽众多。他被关押时,赖省干的手下为他上下奔走,朝野内外为他说情的人也不知凡几,加之又无直接证据证明是赖省干派人掳走的女子,故而被关了几个月后,在一位朝廷重臣的干预下,竟然就被放出了大牢!”

“怎能如此糊涂!”宋慈忍不住大喝一声:“难道就让这恶人如此逍遥法外吗?”

虽然事情过去了许多年,但是黎晋听到余莲舟再次说起此事,依旧怒意难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方。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赖省干从监牢里放出后,名声更大,找他问卦的人更多,掌握的机密也越多,隐隐的竟然成了大宋朝暗地里最有权势的人。就这样,一直到多年后,事情才又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发生的事宋慈有所耳闻,但是未闻其详,便转过身看着余莲舟。

余莲舟苦笑道:“十年前,也就是庆元元年,当今陛下登基后不久,就下旨捉拿赖省干。兴许是事先听到了风声,赖府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党羽四散而逃,就连赖省干本人也不知所踪。”

宋慈推断道:“兴许陛下早就掌握赖省干一党作恶的证据,所以登基后不久就下令捉拿这贼人!”

余莲舟眼眶中突然有了泪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继续道:“由于赖省干至今生死不明,所以赖省干案也就成了皇城司十年来第一大案。”

宋慈听到这里,把赖省干案和李岱案件联系在了一起,李岱案的关键人物是宁道人,此人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卜术,最让人惊讶是此案也有让人致幻的毒物,难道这毒物就是赖省干曾经用过的天竺邪物索玛?想到这里,便推测道:“那天让我中毒的东西就是索玛吗?赖省干和宁道人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许久,黎晋终于从往日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拍了拍宋慈的肩膀道:“如若所料不差的话,宁道人乃是赖省干的余党,当年赖省干身边可有不少这样的小道童!”

如此一来宋慈终于明白了,黎晋为什么要把这个案子丢给自己,因为这件案子黎晋确实不便参与。

工地上一切都井井有条,黎晋宽慰道:“如若能把此堤修好,也不枉此生了!”

宋慈深有感触道:“建宁府有大人,幸甚!”

黎晋转身看着宋慈,微微一笑道:“世事无常,他日你若是为官,断不可尸位素餐,上要为朝廷分忧,下要为百姓谋利!”

宋慈心中感叹万千。五年前黎晋升任建宁知府后,就礼贤下士,请当时还是建阳县推司的宋巩担当建宁府推司,也就在那时,他见到了宋慈和宋巩不和。不知为何,自那时起,黎晋就把宋慈当子侄一般,不仅推荐他去考亭求学,还多番提点宋慈,此等情谊,没有一丁点的虚假。

愣了片刻,宋慈点头回道:“学生受教了!”

黎晋叹息一声,说道:“这江堤快修好了,想必叶适大人也快到了吧!”

余莲舟独自走到一旁,平复了心绪后,才和宋慈一道拜别了黎晋。就当要走远的时候,宋慈突然顿住了身形,转身问道:“大人,学生还有一事要问!”

“还有什么事?”

“听李府丫鬟讲,李岱和神秘人提到了一具骸骨,大人知道这具骸骨指的是谁吗?”

听到此话,黎晋愣了一下,回道:“不知道!”

离开江堤,宋慈余莲舟两人沉默不语,又走过了几条街到了僻静处后,余莲舟回身问道:“你对程彦这人有多少了解?”

宋慈顿住了身形回道:“此人年少有为,武功高强。年岁和我差不多大,据说是温州府人士,一年前来到建宁府当了捕快,原本不显山不显水,大概三个月前突然得到了知府大人的重用。”

“嗯,”余莲舟在脑海里想些什么,忽然又说道:“线索都断了!”

“兴许还有两个!”

余莲舟疑惑道:“还有哪两个?”

“一个是信封上的六个朱砂红点,另一个是李岱口中的尸骨!”

“六个朱砂点?”余莲舟摇了摇头,这点对她来说并不是秘密,“那是南斗六星的图案!”

宋慈继续道:“北斗注生,南斗注死。有些达官贵人在死了之后会在棺材上刻上北斗七星的图案,寓意只要跟随着北斗七星的指引,就可以去往生处,早脱轮回。”

余莲又问道:“那南斗六星呢?”

宋慈回道:“我看过两封信,这两封信中的南斗六星中都有一颗星辰比其他几颗大一些,看来不是随意为之!”

“那是天机星!”余莲舟回了一句:“也就是斗宿四。天机星算无遗策,宁道人在泉州府所住的道观是天机观,他在那里的名号是天机道人,这一点也是我认为天机道人和宁道人是同一人的原因之一。”

宋慈沉默了一会,似有所指的说道:“南斗有六颗星。”

余莲舟回道:“二十年前赖省干自称命主,他的手下都以星宿命名,这没啥好奇怪的!”

“所以宁道人就是赖省干的余孽?”宋慈看着余莲舟的眼睛。

“这不是你该问的!”余莲舟侧过了脸。

宋慈走到了余莲舟的身前,正色道:“我答应和你合作,只是想让爹爹早日回来。不过要想破了此案,还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余莲舟“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软剑,架在宋慈脖颈上道:“宋慈,不要不知好歹!你知道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宋慈没有闪躲,只是微微一笑道:“余姑娘,如若不告之那些事情,这案子就进展不下去了!”

余莲舟眉头微皱道:“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的!凡是涉及此案的卷宗,包括宁道人的、李岱的、赖省干的、武夷大盗的文书都要看,少了一个环节,此案兴许就不能找出真相!”

“你可知在说什么吗?”余莲舟收回软剑,插回腰中,背身而立。

“余姑娘,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余莲舟向前踱了下脚步,道:“赖省干的卷宗不能全给你。宁道人的卷宗涉及此案的部分我可以都给你,至于其余其他人的卷宗也可以拿出来,不过就怕你一时之间看不完!”

“宋某姑且试试!”

“好!”余莲舟回道:“我派人去取,今夜就可以送来!”话音方落,余莲舟就走向了另一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