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蝉歌

我们试看临风高歌的蝉，只有一根针一般的口器。这种口器不用说唱歌，连咀嚼都不成功。那么，它终究用什么发出这样嘹亮的声调呢？《淮南子》上也说：“蝉无口而鸣。”这无口而鸣，在古代被认为是一件奇事。但《真珠船》上说：“余见蝉两胁下有孔贯，能振迅作声，谓以翼鸣，非也。”可见那时已经发现它的发声器所在处了。

雄蝉的胸部下面，紧贴后肢，有两块半圆形的板，这叫作腹瓣。我们试把这腹瓣揭起，左右有两个大大的空窝。窝的前面，有淡黄色美丽的秋膜遮住。后面有肥皂泡似发虹色的膜，这叫镜膜。腹瓣、黄膜、镜膜，常人以为它是发声器。可是，你就是用铗将腹瓣取去，扯破了黄膜，割开了镜膜，它还是依旧唱个不歇，只不过调子变了，声音没从前那样响亮了。其实左右空窝是不发声的反响器，前后膜的振动，使声音更响，腹瓣或多或少地半开，使声音变化罢了。真正的发声器还在别处。

粗心的人，要想发现它的发声器，是相当困难的。左右空窝的外侧，腹背接合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孔，用平平的腹瓣盖着，里面是一条比左右空窝更深，但又十分狭窄的隧道，这叫鼓室。后翅着生处的后面，有卵色而低低的隆起，就是这鼓室的外壁。如果把它揭去，那么发音的鼓膜便看到了。这是白色卵形，向外突起的干燥的小膜，从这端到那端，有三条翅脉束通过，使膜有弹力，而且在两边又镶上了硬框。这凸起的膜，被向里面拉去时，就变形而凹下，此后受有弹力的翅脉作用，急激地照旧突出。这样一凹一凸，便发出“格格”的声音。

我们在幼年时代，曾经玩过乒乓。这不是乒乓球，是用极薄极薄的玻璃制成的底部微微凸起的瓶子，衔在嘴里一吸，瓶底便一凹，接着又因玻璃的弹力作用，向外凸出。一凹一凸，便发出“乒乓”的声响。蝉类鼓膜因一凹一凸而发声的理由，完全和乒乓一般。不过乒乓因人们的吸气而凹下，蝉类的鼓膜，又是什么东西在拉扯呢？这是应该研究的问题。

我们再看这空窝，把前面黄色的膜切破，就可看到苍白色呈“V”字形的两根粗筋肉柱，尖端附在腹面中线的内侧，这就是发音筋。两根都成空心的截筒形，再从截口放出短的细纽，名鞬突起，附在鼓膜上。由这两筋肉柱的一收一放，鼓膜跟着凹凸振动，便发出声音。再因空窝的反响作用，镜膜、黄膜的帮助，腹瓣的开合，才变成嘹亮抑扬的歌调。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说它是“高叫的聋子”，终究是否聋，还不能确定，但声调的确很高，因为它有这样一架完美的发声器。

不过鸣的全是雄蝉，雌蝉是不会叫的。所以希腊时代有两句传诵一时的名句：“幸运的蝉啊！你有哑巴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