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完蛋

我明显感知到智商在溜滑梯一般急剧下降，这个完全陌生的土亘星球快要把我折磨成一只笨虫。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我沉浸在金色装甲奇怪举止的汪洋大海难以自拔。

眼睁睁看着他们捧起大碗，饕餮般大口吞咽，我一度怀疑“外星人”这个名词只是地球人类对他们的尊称而已，其实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双脚立地行走的怪物。

恶心的举止早已刺激到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却无意飙来一滴琼浆盛情挂在嘴边，成功搅动胃里的苦水涌到喉咙，我多想来个酣畅淋漓的呕吐，可是连这点正常的生理反应也不能实现，像被人故意用强力胶水堵住了喉咙，使我难受得生不如死。

接下来，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解符端着一个象征王者风范的最大的碗施施然迎面而来，裂开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细长嘴巴，硬生生将那似有余温的绿色琼浆推至我眼前。

他连连推了几次，鼓励我像那些士兵一样狂饮.这是我有生以来面对的最大最难的选择题，我怕喝下就完全不再是我自己，虽然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但是我依然只想做个纯净的地球人。

我记不得有多久没有饮水了，我甚至在濒临绝望的时刻竟希冀着解符能体恤我作为一个地球人还不习惯外星球饮食习惯的想法，我怯怯地看向他的眼睛，想以神传递具体的思想，只看了一眼他那深邃不着边际的眼眸，恍恍惚惚间，我对于水的渴望全都集中到了他手中的大碗里。

不由自主地捧起碗，我一饮而尽。

等我醒来，我已经不再认识自己，终归一切都完蛋，我彻底绝望。

我看着自己尖细的手指，连脚掌都成了鸭掌型，脚趾尖细到犹如钉子。肌肤已经被一层碧绿覆盖，我使劲挠，使劲抓，锥心的疼痛钻进心底，从粗大毛孔里渗透出来的荧光透亮的液体不知是不是所谓变异后的血液，我捧着一颗完全走样的脑袋崩溃到大哭，我四处寻找像镜片一样的东西，迫切地想看看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鬼样，然而莽莽四处，空空如也。

孤寂如我，无人垂怜，只能用近视250的眼睛垂视焕然一新的自己。

不到一秒的时间，我再也控制不住狂作的情绪，似乎有一头未打狂犬疫苗的困兽想要冲破我的身体，牵制着我四窜八撞，直至精疲力尽。

这个比起地球文明似乎更加高级的土亘星球，在我这个地球人看来一切都是隐形的。如果想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我必须转换思路，我想我大可以不用近视250的眼睛去看，而是一定要用心去感受，就像中国功夫达到一定境界时，虚虚实实间非得心神合一不可。

想到此处，我尽最大努力让自己放松，自我安慰所有的艰难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中必须渡过的一个劫而已。

我闭目集中心神，一开始，眼前仍然是一大片白茫茫的习惯色，无助的精气神使我分寸大乱，我再次凝定神思，摒弃所有杂念，包括要找到游休问个所以然的初衷。

我默默祈祷：上天有眼，让我逃出魔掌；上天慈悲，让我逃出生天；上天博爱，让我梦想成真。

我默默地歌颂，反反复复，终于等来铁树开花。只见一点晕色在白莽莽的虚空中牵出一个多维空间，就像地球上的顶级民间艺术家在白纸上绘制的立体楼宇。我终于有幸看清楚这个虚实不定的“包子”城堡里的宏伟景象，这是我迄今所见最为壮观的建筑。

我对数字不敏感，尤其在这些无法用数字概括的奇观。我只能以夸张的修辞估计这是地球上一个小镇的规模。

我凭着心神在幻象里逡巡，尽最大可能将这里的每一个点找到对应参照物来记下路线，方便我日后去寻找被关押起来的龙征，我想他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我这样一个帮手。我要告诉他我讨厌解符，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也许只要我诚心诚意，他一定会相信我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个星球的一切，说不定还有让我恢复原貌的绝妙办法。

想到此，我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又回到了正轨，简直是天衣无缝。我虽没什么本事，但我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不说能把新华字典倒背如流，至少闭着眼睛能知道哪页是哪字，所以对于熟记地标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其实我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幻象，在幻象里边虽然不是实体在游走，但我依然能够体会到其中的恢宏气势，顺便喂饱了我那天生的好奇心，仿佛是去了趟仙境之地的旅行，这种错觉使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外星球的满足感。

比起实体观景来说，这便捷了不知多少倍的随意参观简直酷毙了。偌大的“小镇”只是在片刻思绪里就已经游览完毕，而我也默默记好了各路门道。

当幻象里的建筑浮现出实体，我终于看见了一个个关押犯人的牢房，我逐一而寻，看见龙征被铁链锁住四肢，肋骨插着两根长钉，血红的液体似红蜡般凝固在上面。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土亘人虽然有着古铜色的肌肤，但也和地球人一样流着鲜红的血液，这大概是人这一类总的象征，——无论是哪个星球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睁开眼，终于有了点自信。四顾无人，就着记忆在虚空中摸索着刚才看见的路线。

我的脚下是实，而我的头顶是假虚，我觉得地面一定有与虚空所对应的点，所以土亘人才能像变戏法一样精准地拿取自如。

我按记在脑海中的坐标一脚一印，很快也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关押龙征的位置。

在虚空里拍了拍，始终没有什么反应，我又学着那群外星人的样子朝虚空里用力抬高手臂，移动爪子跳起抓钱手舞，就这样在虚空里捞了半天，终于，一点烈焰从视线里燃烧起来，渐渐舒展开一个门形，我在幻象里看到的龙征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