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偷偷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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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坦白讲,她有些嫉妒

教导主任唰唰记好,合着文件夹冲前头晃两下,颇具警告意义:“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班主任好好沟通,你们俩就在这儿给我站着,不准跑也不准动,听见没有?”

郑星沥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选择了沉默以对,将一个初犯的羞愧和后悔展现得淋漓尽致。

倒是沈戍,不无欢快地应了声“好嘞”,惹得教导主任又呛声让他少在这里嬉皮笑脸。

等到主任走远,空气里的压力这才消减不少。

郑星沥缓慢呼出一口气:“你干嘛不跑操?”

这位对体育有着热爱的同学,可是连下雨跑操取消,都要打着伞来操场转悠几圈的狠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撞到枪口上来了?

“哎,我以为主任找你有什么事,想来听一耳朵八卦的。”沈戍胡话信手拈来,说得还相当真诚。

这种骗傻子,傻子都要骂你蠢的借口,郑星沥除非脑子进水才会信。

可沈戍就是一口咬定了这个理由,任她再怎么问也只笑眯眯地转移话题。

操场边罚站是一件丢脸且尴尬的事情,尤其是跑操队伍经过之后还有人回眸打量。

郑星沥觉得人生都有些灰暗了。

沈戍却依然兴致勃勃,又提起自己喜欢的那茬儿:“你回去有看些公路车的东西吗?”

郑星沥想到昨晚鬼迷心窍的搜索记录,昂首挺胸摇摇头,义正言辞:“没看。”

“不看也没关系,那些资料视频都很浅的,入门也很难看明白。”沈戍往风口站了站,额前耷拉着的碎发也被吹开,他干脆伸手往后抓了抓。

因为跑步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校服,这会儿被风一吹根本不起什么保暖作用,身上温度早早地就降了下来,他手揣在兜里不自觉往底下坠,牙齿也有些颤。

他怕被郑星沥看出端倪,强迫自己挺直腰杆,舒展身体,挡去大半的冷风:“自行车要自己亲自去感受才最直观,现场赛永远最精彩。”

郑星沥不想搭茬儿,对于公路车的好奇止步于此已经是最好的了,再继续下去她就有些自惭形秽了。

坦白讲,她有些讨厌沈戍,或者说嫉妒。

*

她一边不屑于他的梦想甚至偷偷为其打上“白日做梦”的标签,觉得终有一日他会从这种悬浮中落回,一边又嫉妒他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全力以赴一往无前的模样。

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从小到大她会的就只有念书,并且连念书也做得不好。

人这一辈子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那么就算不成功,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也应该很幸福吧。

沈戍没领会到她的冷淡,依然在侃侃而谈,讲体育训练,讲运动恢复,讲公路车那些神级选手。

“你知道法比安吗?他被称为计时赛之王。去年在里约,他拿到了奥运会男子计时赛的金牌。那个时候他已经35岁了。”

“还有安迪·施莱克,曾经的环法冠军。187,68公斤,我的体型就是照他练的,不过我的肌肉跟他还是没法比了。”

他很真诚,说到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欢欣明朗的。

郑星沥觉得自己很傲慢。对待别人的喜欢既敷衍又糊弄,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诚恳,却在背地里觉得坚定往前的别人异想天开,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口号太光正。

为国争光、为国奋斗。

这些原本埋在大家骨髓里的精神憧憬,什么时候竟然连摆到台面上来都会被人觉得假大空了?

郑星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出问题了。

在教导主任气势汹汹带着两个班主任赶来之前,她问:“合祁有公路车赛吗?”

沈戍眼前一亮:“你想去看吗?”

郑星沥原本下定的决心,又开始迟疑。

她借着心底的自责冲动发言,如今话刚出口,就脑补出了后续的一系列麻烦。

如果说不去,那不是前后矛盾,明显糊弄人吗?如果去看的话,不就要浪费看书做题的时间吗?还有就是,她应该跟沈戍保持点距离才对。

但是就去看一次的话,应该也没关系吧?

她也只是想去见见世面而已嘛。

是吧?

思忖的间隙,教导主任已经穿过解散的队伍,风风火火抵达现场了。

郑星沥长舒一口气,突然觉得挨骂也不是一件很惨的事情。

当事人的班主任都已经到齐,教导主任丝毫不留情面,该说说该骂骂。在知道沈戍是个复读生,而且以前还练过体育的时候,他的怒气值更达到了顶峰。

一个体育生现在在跑步上偷懒,这叫什么?这叫忘本。

于是主要的怒火都集中在了沈戍那里,各种名人名言和阴阳怪气都劈头盖脸地冲他砸了下来。

面对老师的数落,认错之词说多了容易被当成油腔滑调,最好的策略就是低头沉思做痛定思痛状。

沈戍前半晌搭话吃了亏,这会儿也老老实实地不再吭声了。

学校最近正在尝试新制度,从各个方面给班级评分数,跑操纪律也是其中一项。而沈戍和郑星沥就是那俩出头鸟,势必要承受这波“示范作用”。

跟着来的两个班主任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的机会,全程只听教导主任挥斥方遒,从“中华之崛起”开始聊起。

操场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教学楼里的嘈杂也越来越小。

王永锋咳嗽两声,故意凶巴巴地道:“你们俩听见没有?还不快道歉认错?”

另一边的张年庆也跟着附和:“对,你们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呢?在这儿耽误徐主任时间呢?”

徐主任手一摆:“这些虚的就不用了,这俩学生对不起的也不是我,是学校,是父母,是国家给的教育资源。”

“对对对,徐主任说得是。那您看怎么罚他们比较好?叫家长还是停课?”

郑星沥心中一凛,这无论哪一个下场都是她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好吗?

早知道偷懒下场这么严重,她一定提前侦查地形,但凡谨慎一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啊。

“那倒不用。”徐主任抬起手看表,语气稍缓和,“马上快上课了,这样我也不耽误上课时间了,你们有课就回去上课吧。”

郑星沥松了口气,还没等欣喜没过不安,就见沈戍抬起头,仿佛劫后余生般,脆生生地答:“谢谢老师。”

“谢什么谢,说得又不是你。”徐主任脸上横肉一抖,相当凶神恶煞,“我说得是两位老师。”

“啊,那徐主任他们这是要怎么处置?”张年庆问。

徐主任稍加思索,“还有两节课放学是吧?现在你们俩就跑步,跑三十圈,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回去。”

郑星沥脑瓜子嗡叫,差点没哭出来。

三十圈?一万两千米,这是人能跑的吗?

王永锋赶紧插话:“这不好吧主任,三十圈,到时候别人再说我们学校体罚学生多不值当啊。”

郑星沥心中肯定,没错,他们不值当,他们不配。

“说得也是。”主任沉默了一晌,“那这样,你们俩就不要上课了,在这儿站到放学。”

郑星沥的心情十分复杂,从一开始的心慌心虚到羞愧难当,到刚才的几近想死,再到现在大咧咧面对“审判”,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徐主任沉思之后的Plan B一出,她又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操场边上罚站,抬头就是教学楼,到时候人家一边上课一边打量,而且她跟沈戍,一男一女,不知道情况的人搞不好还能臆想出些莫须有的故事来。

她光是想想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沈戍将场面看得清晰,脑瓜子转得飞快,故作惊喜小声道:“还有这种好事?”

徐主任敏锐捕获,回头看他的眼神如鹰钩锐利:“你说什么?”

这年头总有学生不爱上课,面前站着的这个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不然怎么会被罚站都没脸没皮的,不仅不觉得丢人还当成是“好事”的?

让他罚站那不就是正中下怀了?搞不好还会趁着没人溜走,那和逃课有什么区别?这哪里是惩罚,明明就是给他创造机会啊!

这样想着,徐主任光速改变了主意:“算了,看在你们班主任的面子上,就不罚站了。但是张老师,王老师,你们回去一定要严加管教。一定要让他们认识到行为的恶劣,知道吗?”

在场四个人纷纷点头如小鸡啄米,就差没把“真诚”二字刻在脸上了。

预备铃声敲响,这场大戏以徐主任欣慰走远落幕。

张年庆和王永锋也不废话,叫两人赶紧回去上课。

郑星沥如蒙大赦,一路小跑。沈戍迈开步伐跟在她后头,十分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寥寥几字,扭转乾坤。”

她胡乱地点头敷衍,两节台阶并做一步,走得又快又急:“厉害厉害,我先去上课了,再……”

剩下的一个字已经随着距离拉远变得模糊。

沈戍摸了摸鼻子,心想,要不要这么发奋啊。

好歹,也说完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