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录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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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不送你,你也不必送我

洗漱干净的孩子,样貌还算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又浓又密,忽扇个不停,眉宇之间还有一份英气。皮肤却黑得发亮,像一块儿煤精石,想必是常年下海缘故。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阿月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了孩童。

那孩童怯懦地接过糕点,躲在角落里,两三口就吃完了,噎得直打嗝,像是饿了很多天。

绿箩递给他一碗水,他也乖乖的喝了。

阿月走到角落,想要伸手拍拍孩童的头,那孩童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挡,紧闭着眼睛,阿月收回了伸出的手,叹了口气,这孩子都经历过什么?

阿月温柔的降低语调,细声细语的问:“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好不好?你看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是不是?我总不能总叫你小孩吧!”

孩童低头不语,眼睛偷瞄着桌子上的糕点,他还想吃,却不敢自己伸手拿。海吟瑞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孩童,这样的采珠奴他见过不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将糕点盘往前推了推,示意:吃吧,但要说话。

那孩童像是明白了海吟瑞的意思,始终没有抬起头,片刻后才开口说:“奴,没有名字,只叫奴,哥哥叫我阿弟。”

“阿弟?那你姓什么?”

孩童摇摇头,表示不知。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叫什么好呢?”阿月围着桌子转圈圈,海吟瑞喝着茶,嘴角上扬。

“啊!有了!”阿月大喊一声。

吓得绿箩斟茶的手都抖了一下,茶水差点洒在少主的衣服上。

“潮生,你以后就叫潮生了!”这个名字阿月很是满意。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海吟瑞念了两句诗,“你是明月,他是潮生。”

阿月走到海熙瑞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弯腰在他耳边说,:“还是你最懂我!”他侧头无意间耳尖掠过阿月的朱唇。

时间像是停摆了一样。

停在他苏醒的那一刻!

停在银月光阴之下的花枪媚影!

停在她的一颦一笑之间!

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让阿月略感尴尬之意,她轻咳了一声,转头问:“小孩,你可喜欢这个名字?”

孩童点点头,行礼。虽很笨拙,但还是学着郎君们行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样子。“谢郎君赐名,潮生很喜欢!”

绿箩觉得这小奴过于傲慢无理,只行礼而不跪:“潮生你为何不跪,少主即买了你,又将你阿兄埋藏,这份大恩不值得你一跪吗?”

潮生倔强地说:“阿兄已死,我已再无亲人,郎君说我一生都不用向任何人跪拜。”他看向阿月,坚定的眼神,像是下定了什么的决心一样。

阿月欣慰地拍拍潮生的肩,“对,咱不跪。”

就在这样平静的夜里,东市码头的另一侧,东明带家奴将朱船主一行人压入船舱后离去,船渐渐地消失在海面上。

黑色的夜吞噬着世间万物包括最初至纯至美的人心,透过月光,一个人影站于树下:“处理的干净些。”

“少主,放心。出海为生,哪有不遇上飓风的?”东明冷笑一声。

“东叔办事我向来放心,只不过不能让阿月知晓一切。”

“少主放心,办事的都是受过姑娘恩惠之人,怎会让姑娘任人折辱。”

“嗯。阿月善良,有些事我来做就可以了。”仰望夜空中一轮明月,他只要这轮明月属于他。哪怕他会被黑暗的兽吞噬落得的尸骨无存也在所不惜。

等一行人消失在黑暗之中后,羽容乐和恒峰等人缓缓地走向岸边。

“人面兽心,一向温润如玉的海吟瑞,人后居然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姑姑,我去把她接回来吧。”阿月只不过是被朱管家围了,并没有受一点伤,海吟瑞居然要了那一家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日夜在阿月的身边,恒峰实在是不放心。

“你见的还少吗?”羽容乐瞪了一眼恒峰,说道。

恒峰感受到了姑姑冰冷的目光,一言不敢发,姑姑说的没错,这样的人,他们见过太多了,他不应该惊叹!

羽容乐刚要登上马车,见恒峰欲言又止的样子,羽容乐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低语:“说!”

“是,姑姑,阿恒觉得海吟瑞此人心思颇深,阿月在他身边终是不妥……”

“她想飞,那就随了她的意,路是她自己选的,一切祸福让她自己承担。”

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阿月对于羽容乐来说,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牵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阿月在这昏暗的世间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一生无虑,逍遥自在。

这也是兄长最初对她的许若,然而他穷极一生终是徒劳,他眼中的美好世间,已随着他的死亡销声匿迹,兄长未能完成的,那么就让她来完成对阿月的承若。

时光流逝,阿月长大成人,却越来越胆大妄为,行事任性鲁莽,破坏羽容乐的计划是小事,她最怕的是阿月会因此丢了性命。她将毕生所学传授于阿月,只为她若有一日遇险之时能有多一丝生机。

“让秦淮安按计划行事,当年的事,无论是东海还是南楚,他们都脱不了干系,这笔帐是时候该算了,阿月那边派人盯着,有事禀告,其他的就由着她折腾!”

“可是,姑姑,阿月她……”

“恒峰你敢违令?”羽容乐疾言厉色对着恒峰吼道。

“姑姑,阿恒不敢!阿恒只是担心阿月的安危,阿恒这就去办。”恒峰跪拜!

“去吧,要快!”

恒峰拜别,策马扬鞭而去。

数月过后,朝都皇城,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毫无建树可言,只会一味推诿塞责。汉皇羽容焕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掌拍碎了茶碗。

瞬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纷纷跪拜。

“都是废物,赈灾粮款不翼而飞,查来查去,还牵出个铜钱假币案,孤养你们有何用,只会虚与委蛇、推卸责任。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汉皇震怒,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得天下志在必行,为天下鞠躬尽瘁。杀兄灭弟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朝都内忧外患,国步艰难,他像老了十岁,心力交瘁。

“陛下,我等不才,求陛下宽恕!”朝臣们磕头如捣蒜。仿佛他们只会说这些,胸无点墨之辈。

“太子何在?”羽容焕像是有些精疲力尽,有气无力的问。

“陛下,臣在。”羽容策上前跪拜。

羽容焕共有一皇后,一皇贵妃,二十一位嫔妃,十一子,八女,成年只太子一人,为皇后所出,他会是未来的汉帝,所有人的都这样认为,包括太子他自己,直到沈瑶华入宫,诞下第五皇子,仿佛一切都不同了,当今的汉帝最宠爱的皇贵妃之子,五皇子秦王,羽容锐,上未成年便封了王,却能一直住在宫中,吃穿用度如太子一般,再过几年羽容锐成年,那会是太子登上王位的最大障碍,他要在羽容锐羽翼未满之时,作出让天下人都认可的政绩,要在他父皇登天之前,为他写下歌功颂德,哪怕他一生都得不到父皇的疼爱,哪怕用尽一切手段,只要父皇传位于他,他就是天下共主,父皇的爱子。

“孤,命你领三司之职,率兵部、户部、刑部,查赈灾粮款贪墨案、铜钱假币案两案并查,无须请旨上奏,务必查清此案。若查不清,也不必回来见孤了!”太子虽不是他最爱的儿子,却是最合适做太子的臣子。

“臣,遵旨。”羽容策领旨叩头,又念父子情意,郑重承诺:“儿臣,绝不辜负父王所托。”

“起来吧。”

太子起身。

“户部右侍郎走到哪了?”提到粮钱,羽容焕想起了他新封的户部右侍郎,海吟瑞,便问起。

吏部侍郎李为起身上前禀奏道:“臣得知,海侍郎已到羊城港转江船,不出一月便可到达朝都。”

“为何还有月余?”算算日子从东海也用不了数月。羽容焕不禁皱起眉。

“听闻,右侍郎一路赈济灾民,开仓放粮,问诊施药,沿途救助了很多灾民,兴许这才耽搁了时间。还请陛下宽恕。”李为跪倒在地。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兵马前行,银钱开路。吏部侍郎只是他海吟瑞在朝中其中一个“盟友”。这样的“盟友”他想有多少都可以。

“陛下,右侍郎年轻有为,不惜历尽千辛万苦,远度海外,寻得良方,救天下万民于水火,解陛下之烦忧,乃我辈楷模。”

“是啊,陛下,有这样的臣子为陛下分忧,是国之大幸。”

朝臣们争相恐后的赞颂着海吟瑞的丰功伟绩,羽容皇始终不曾言一语。

大臣们词穷理机后朝堂上寂静的怕是落一根针都听得一清二楚,忽然内事管高喊一声:“退朝!”

众人跪拜。待皇帝走后,纷纷退出大殿。

羊城港

绿箩抱着一个木箱进了船舱,兴高采烈地说:“阿月,你看少主给你做了什么?”

木箱是用上等阴沉木所制,不腐不朽,长约1尺,头尾用罗锦相接,可斜背,表面嵌入玉石如一轮明月,明月下海浪汹涌,纹路清晰有如那首“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现实景象。让人不禁感叹这鬼斧神功。

阿月抚摸着木箱爱不释手,她想了半天不知道可以用来装什么用,1尺长?一念之间,想到可以装阿爹的枪。她迅速地取来,装了进去,正正好好,分毫不差。

她将木箱背于身后,左右转身,转了几圈,说:“阿箩,走我们去试试这枪盒?”

阿月一身红衣立于船头,脚蹬于船栏飞入云端,左脚向后踢于枪盒盒盖处,盒盖开启,枪柄飞出,顺势而下握住枪柄,内力运之手臂,枪身有如一条巨蟒,直冲而下,枪头瞬间弹出,红缨绽放开来,阿月双腿踩踏船帆向上而去,枪身在半空舞动犹如花朵一般,随风飘动。

绿箩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她仿佛看见了无数朵红梅在风雪中绽放,风起云涌般飞入眼中,想要伸手握住,一瞬间又不知随风飘去了何方!

阿月一时之间舞的忘我,不知海吟瑞何时来的,她单手握枪背于身后,飞越到他的面前:“谢谢你的枪盒,我很喜欢!”

见他毫无反应,阿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傻了不成?”

绿箩满眼崇拜的说:“反正我是看傻了,阿月你刚才舞的是什么?简直太美了。”

“这还要多亏了你,今日给我换了一身红衣,我才能领悟到阿爹的这套枪法。”阿月低头看了看红裙。

绿箩开心的问:“那这套枪法叫什么?”

“看梅!”阿月从未看过红梅,听说在大雪纷飞中看梅花飘落,那场景终身难忘,她一定要去趟漠北,见漫天花雨。

“看梅。”绿箩默念着,“那可以教我吗?”她期待着。

阿月将枪递给了绿箩,“来试试!能舞两下我就教你。”

绿箩接过枪,拿着都费劲,就别提能舞起来了。绿箩抱怨着:“这枪怎么这么沉啊?看着那么细。”

阿月自豪地说:“这可是我阿爹的至宝,你别看这枪杆细,这可是用玄铁而铸呢!”

绿箩艰难地将枪还给阿月:“这枪太重了,我可学不来。”

“赶明,我给你做一把小枪,我再教你可好!”

一直沉默的海吟瑞突然说:“阿月,我要走了!”

阿月闻言,停顿了一下,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笑着说:“我不送你,你也不必送我,有缘我们自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