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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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遍插茱萸

上午,刚从办公室出来,办好房子的手续,拿到房子钥匙,郝大元的电话打过来了,说是要给曾俊、苏蓉芳两口子祝贺。曾俊想了想说,那就在孔府饭店吧,晚上六点,你就招呼四班的同学吧。

晚上六点,孔府饭店,曾俊、苏蓉芳、郝大元、陈小丽、蒋华国、岳成亮、杨红民、刘善存、刘家宏、许春丽、郭东风来了,邱丽丽也来了,她和苏蓉芳都是三班的。

陈小丽看看来的人,喊道:“郝大元,你给王莉打电话了吗,她怎么还没来?”

郝大元说:“我跟她打电话了,她说正忙着,忙完就过来。”

岳成亮笑笑:“王莉那里是计划生育先进乡镇,她这计生办主任可是一点不丢松,抓得很紧很死。”

杨红民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双眼通红:“我就不明白,原来文弱弱的她怎么突然变了呢,而且变化这么大。”

郭东风说:“这又不是学习不是高考,你要想提高点成绩那是非下苦功夫不可,要想在那里干出来点成绩可不是要那样。”

岳成亮点点头:“现在,学了四年的专业一点用不上,还不是和他们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能还干不过人家。”

杨红民笑着:“你领着一帮人,听说也很厉害,听说你抓的乡镇,也是先进单位。”

岳成亮也是笑着:“惭愧惭愧,不过我用的办法有点不一样,我是依靠群众,放手发动群众,紧紧抓住每个村的妇女主任,一般情况下用不着我赤膊上阵。”

陈小丽插话说:“谁说读书无用论,还是岳成亮的点子多,你还是技高一筹,不用出憨力事情就办了。要不说,还是肚子里要有真才实料,你看苏蓉芳就是这样,她在医学院就是高才生,现在她们科室就是医术权威,中级职称早就利索地办好了,这又提拔为妇产科副主任,我比她早上班两年有什么用,我的技术就是不如她,她可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大科副主任,这次提拔了两个中层,就有她一个。”

苏蓉芳抢着说:“陈小丽,你可是抓创收的能手,还是你的手段高明,会说话会办事,许多老病号回来还是要找你,你那情商多高啊,哄得病号高兴着呢,要不说你那一块是医院里最省心、效益最好的。”

坐在主位的曾俊听着,没有说话,苏蓉芳说着陈小丽,这确实是她的长处。

蒋华国端起酒杯:“来,我提议端一个,为我们附件厂最年轻的处长,为新鲜出炉的曾处长端一杯,今天他两口子可不是双喜临门,是三喜临门啊,今天他家还在厂里分了一套房子,是一个独立的院子,正儿八经的厂领导待遇。”

苏蓉芳看着曾俊:“这什么房子的事,你还没给我说呢,搬到哪里去啊,我可不愿意搬,咱在这边住着多舒服啊,你在楼上晚上加班,在楼上和同事聚个会啥的也方便,也不影响我和孩子睡觉。”

曾俊只好说:“我今天上午才拿到房子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说。袁广才处长调到市机械局去了,他高升了。我没到办公室、工会去找他们要房子,袁培锐直接和刘厂长一说,就把袁广才的房子给我了,我也没想到,事情就是凑得巧。”

蒋华国抢着说:“袁广才虽然是处长,但他是高级工程师,市机械系统响当当的高工,他享受的是副厂级待遇,住的是副厂级的房子,这袁书记立马出面,直接把房子给了你,看来你的待遇也不低啊,还是袁书记对你好。刘厂长、袁书记把房子直接给你,就那几个眼巴巴看着房子的人,还不要炸锅。”

曾俊一笑:“我管他呢,要是奖给我两千块钱奖金的话,我还能推脱,这给的是房子,我是一点哏都没打,直接去办公室办手续去了,办公室王主任还不相信,又再次找刘厂长,刘厂长说就是直接给我。”

郝大元的嘴里吃着,说道:“我就说嘛,曾俊在附件厂就是干得好,一步步高升啊。苏蓉芳,你是不愿意搬离那里,那是你和曾俊的爱巢,最早的时候我去过几次,一看就是你和曾俊折腾的,你俩隐藏得真深,看起来相敬如宾,实际上暗度陈仓,曾俊早就把你弄床上去了。”

苏蓉芳的脸红了:“那肯定不是他和我弄的,他在工学院的时候,刚刚入校就和一个叫王虹的好上了,毕业后到了附件厂又和一个叫隋爱云的好上了,那肯定是他和隋爱云在那里滚床单折腾的,后来才死皮赖脸地追我,我被他缠得没法,被他骗到手了。其实,我也是惺惺作态,我也不在老同学面前掩饰了,还没有认识你们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我巴不得呢。”

曾俊瞄一眼苏蓉芳,不禁心里暗道,还是自己的媳妇会说话,媳妇今天真俊,脸盘白里透红,眼睛亮亮的。

蒋华国叫起来:“我说隋爱云怎么调到市里去了呢,你和她相好过啊,你是始乱终弃,她走的时候可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大家都知道她暗恋你,没想到你和她啥事都办了,你们怎么又散了呢,这边你还和苏蓉芳一直好着,原来你就是脚踩两只船啊。”

苏蓉芳叫着:“吃菜吃菜,我都不愿意说他那个烂事,今天只说高兴的事。陈小丽,你的中级职称也下来了吧,你也是够麻利的。”

陈小丽嘴里吃着什么,唔噜着:“我麻利什么了,我可比不得你,医学院的高材生来到棠邑的医院,啥啥都让我们比不了。”

郝大元说:“最后修成正果的还是苏蓉芳,还是苏蓉芳技高一筹,麻利地怀上曾俊的孩子,结婚没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两口子职称、职务、房子都有了。”

苏蓉芳说:“我怎么麻利了,从高中曾俊就护送我上学来回吧,从初中我和他就是同学吧,只是我和他做那事晚罢了。他在外面兜了一个大圈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感觉还是我最好,就回来又找我,我和他也算是从一而终吧。我们结婚没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那是因为他厂里太忙了,老是开发新产品,他还经常出差,没有时间操持结婚的事。”

郭东风说:“这叫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最服气的还是苏蓉芳,这红旗真不是盖的,啥啥都顺心。原本想着祝贺你们两口子双喜临门,没想到你们又分到了房子,你们那里的房子我可知道,附件厂的领导家属院在棠邑县城可是数得着的,一家一个院,太好了。”

曾俊急忙转移话题:“杨红民,你这也跟着找了人民医院的护士沈萍萍,你也结婚了,你说说那年你怎么还从公路上滚下去,还断了两根肋骨?”

杨红民的脸红了:“你提我那旧事干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郝大元说:“这都过去两年多了,说说也没什么。那年春天,杨红民快要毕业了,他回家来,直接提着东西到王莉家去了,被王莉的妈妈赶了出来,把他提的东西扔到了大街上,杨红民伤心欲绝,骑着自行车回家,回去的路上扯着一个四轮拖拉机走,拖拉机开得很快,杨红民正想着伤心的事,泪眼婆娑,没想到拖拉机一个急刹车,他来不及反应,骑着自行车就冲下了路基,直接撞到一棵杨树上,脸上挂掉了一块皮,肋骨断了两根。”

杨红民摆着手:“没断,肋骨没断,就是两根肋骨裂开了,也是侥幸,也是汗颜。”

郝大元说:“幸亏有棵杨树挡着,要不然就冲到了水里,他当时都昏迷了,冲到水里还不是溺水而亡,差点步了史瑞明的后尘。”

曾俊看到,陈小丽的眼睛瞪大了,接着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蒋华国幽幽地说道:“你追谁都可以,你干嘛追那位啊,那就是个丧门星,史瑞明是怎么死的,抱着给她的情书淹死的,你这也差点因为她命丧黄泉,要不是那棵杨树,你也冲到河里淹死,你可别再招惹她了,她就是个丧门星啊。”

许春丽插话道:“杨红民,你也是因祸得福,你去医院住院不是看上了护士沈萍萍吗,你还让陈小丽、郭东风给你牵线当媒人,沈萍萍可是旺夫相,天天笑眯眯的,可不是丧门星的样子。大家看看杨红民,他在高中食堂大锅里洗澡,他的脸堂一直是锅底样,现在让沈萍萍滋润得是不是脸也发亮了。”

岳成亮说:“杨红民虽然上了五年高中,那也是科班出身,现在财政局那是大显身手,刚刚提拔了股长,那可是实权股。杨红民终于翻身了,沈萍萍果然旺夫相,至于那个什么,那都过去了,过去的对你爱理不理,今天让她高攀不起。我是看好杨红民,历尽磨难必有后福,他的上限绝不是财政局副局长。”

杨红民的黑脸闪闪发亮,心想,我还追过苏蓉芳呢,我的媳妇是旺夫相,我看苏蓉芳才旺夫呢,苏蓉芳不只是自己职称、职位都有了,曾俊这家伙也高升了,人家也有房子了。

杨红民急忙说:“今天的主角是曾俊、苏蓉芳,该让主角说说话,今天首先祝贺曾俊晋升为处长吧。”

曾俊笑道:“我这处长就算了吧,企业不是你们市直机关,我们的处长还不如你的股长呢,你们是终身制,我这就是随时可以任免的,不可同日而语。惭愧啊,今天就是大家聚聚,不要说祝贺的话了。”

郝大元说:“怎么不说,就是祝贺你和苏蓉芳,这处长也是你实打实干出来的,我们税务局,全县全体干部职工,也没有你那个技术处的大中专毕业生多吧,三班同学齐玉春分到鱼头镇没两年,直接是所长啊,你那个技术处窝着一大批工程师,你能脱颖而出,你就是自己干出来的。”

陈小丽低着头,但眼角瞄向曾俊,自己还以为他和王莉好呢,以为藏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就是王莉,难道自己看错了,不会吧,怎么是苏蓉芳了,那天晚上肯定不是苏蓉芳,就那个夹着腿跑步的姿势绝对不是苏蓉芳,今天为什么王莉没来呢,自从结婚后就不偎同学的场了,好几次都是这样。

蒋华国也有意无意地看着曾俊,陈小丽可是没说过他的好,害得自己也和他疏远了,今天的这个场也是自己极力撺掇的,不知道郝大元给他说过后,能不能办成那事。

有几个家里有孩子的要回去了,大家吃吃喝喝就散场了。

苏蓉芳看曾俊落在了后面,就说自己先回家了,孩子还在娘家。

曾俊和郝大元落在最后,看同学们都走了,两个人站在树影下,郝大元说道:“今天下午蒋华国就去找我了,说是你晋升为处长,还提拔了一个副处长,他想干技术科科长,要我给你透个话。”

曾俊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比我早到技术处一年,我刚刚到的时候他可没有把我当同学看,这几年他在背后也没起到好作用,不只是他的技术水平不行,几次我分给他工作,他都是牢骚话不少说。再说了,这次提拔的技术科科长,大家都服气,没法更改。”

郝大元说:“蒋华国说,你在厂里说话绝对管用,厂长、书记都对你很器重,技术副厂长那里你也是说一不二,这几年你确实为工厂出力了,只要你说话,保证没问题。”

曾俊点点头:“他说的没错,只要我说提拔哪一个,肯定厂里就会采纳,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厂里知道我的选择没错,如果我选择蒋华国的话,那才让厂里吃惊呢。这次,我真没法帮他,这点我绝对是公正公平的。”

郝大元一笑:“看来他说的那件事也办不了,他还想着把你家的房子置换给他呢,他说他看好了你家的小楼。”

曾俊回道:“哪个单位的房子都紧张,我那房子也有主了,就是技术处副处长。昨天,技术处的几位老家伙到我那里聚会,人家都没有喊他,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同学,但大家好像也都知道我和他的私交一般,当年我被提拔为工艺科科长,他就在背后鼓噪最厉害。不过你放心,毕竟是老同学,我也给过他几次漂亮活干,技术培训、出差也没少了他的,他的绩效工资系数我也为他争取,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数。”

郝大元说:“其实也无所谓,我们四班五十个同学,谁也不是个个关系都好,他在高中时就和你关系一般,当有需要时才想到同学关系,谁也不会因为这个关系被绑架。你在附件厂多年,那也是个圈子,你自然也有那个圈子的好友,你给谁不给谁都无可厚非,何况他背后的小动作也不少,最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他,他肯定没想到你能成为科长、成为处长,你分到了房子,你千万不要纠结。”

曾俊说:“我肯定不会纠结,附件厂近两千人,技术处三十多个人,每天的工作都忙得团团转,我哪有时间处理这样的闲事。蓉芳在妇产科,天天也是忙得要命,上班跟打仗似的,我这家里的事都是她操持,孩子都是她带,我连做点家务的时间都没有,我哪有时间纠结。”

郝大元意味深长地说:“要不我就觉得你和苏蓉芳最般配,你看蓉芳,在医院在业务上人家呱呱叫,回到家里还要做家务、伺候你,苏蓉芳不只是事业型的,她就是贤妻良母型,从咱在高中起,她对你都是实心实意、忠贞不二,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咱同学里哪一个不羡慕你娶了一个好老婆。”

曾俊一笑:“好家伙,你这样说好像我养了小三一样,好像我对苏蓉芳不怎么样似的,我可不像你,你家里有葛玲,外面有春玲。”

郝大元摇摇头,笑着:“你也别不服气,你要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春玲那样的,春玲跟家里、跟她丈夫撕破,还是爱我,这就是爱情,这我不要多说了吧。你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你曾经的那位可没法和春玲比吧,你们还见面吗,你们还亲热吗?”

曾俊推着他:“我可没有你的脸皮厚,我也没有春玲那样的老情人,你也走吧,有空再聊,也亏你身体好精力好,两边照顾都好。”

郝大元笑着:“我猜,今晚你肯定心中像少了啥似的,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郝大元走了,曾俊蹬着自行车,忽然想起来,棠邑小城的居民们按照习俗,在门前插上了茱萸,那是驱邪避疫的香草。茱萸的香气与秋天的凉意相交织,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当然,也有人家门前未插茱萸,恍惚间,那缕缺席的影子,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凄凉。秋天的夜晚,小城的风,茱萸的香气,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一个关于失去和等待的故事。

街道旁,两家还未打烊的小铺子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店主倚在门框上,打着呵欠,似乎在期待着夜晚的宁静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