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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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露为霜

深秋的晨曦,如同薄纱般轻柔地覆盖在老街上,湿润的石板路沾满了白露,仿佛一层细腻的霜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降临。街道两旁,偶尔有枯黄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老街上的石板路,一片片光亮亮的,古朴而沉静,经历了无数往来行人的脚步,依旧坚实地承载着历史的重量。整个老街,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让人仿佛穿越了时空。

清晨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树枝,斑驳地洒落在老街上,一束束阳光仿佛是时间的碎片,静静地洒在老街两旁的那些青砖白墙之上。

老街上的居民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早起的人骑着自行车,晃着清脆的铃声顺着街巷传来,显得格外亲切。

老街东头的供销社家属院门口,两只流浪猫悠闲地打着哈欠,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宁静时光。几只早起的小鸟落在门前的招牌上,啁啾几声,似乎在和谁打着招呼。

白露为霜的老街,虽无往日的喧嚣,却有着别样的宁静与美好。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出深深的历史痕迹,每一声每一响,都在诉说着老街的往昔与今朝。

王诚站在家属院门口,踮着脚看着街道,他感觉不到一丝老街的美景美好,只感觉到阵阵寒意,不由得把领子竖起来,抱紧了膀子。

昨天晚上,王诚打电话让王莉赶快回家,王莉说今天早晨再来。

终于看见王莉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自行车上还带着女儿柔柔,孩子的脸冻得通红。

一看见王莉下来自行车,王诚一把抱起了柔柔:“你怎么把柔柔带来了,大清早的多冷啊。”

王莉摆摆手:“快回家吧,回家再说,什么事啊,急急慌慌的。”

王诚对王莉说:“姐,你先等着,我去把爸妈叫来,他们在前面,大清早的都去前面了。”

很快,王广福、冯翠华过来了。刚一见面,冯翠华就叫道:“过来看看吧,下一步怎么办,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莉看着王诚说:“这又是怎么了,又有什么事了。”

王诚长出口气说:“十八间屋商场这边要发生大变化了,说是要进行内部承包,每一间屋,每一个柜台都要内部承包,供销社领导昨天上午来了,传达县里的会议精神。”

王广福说道:“供销大厦比这边的经营差多了,也不进行内部承包,还不是照过。”

冯翠华白一眼王广福说:“供销大厦是没有整体内部承包,可拿着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有多少人能受得了的,好几个停薪留职,自己单干了,供销大厦的柜台对外承包的也不少了。”

王广福说:“那也比这里好,这里是全部对内承包,内部职工承包。干柜台的能承包,那后勤人员、仓库人员承包什么,吃什么?”

王诚说:“所以,大家都争着抢着承包,不承包就没活干,没活干就没工资,没工资就没饭吃。”

王莉说:“老爸,你不是一直干土产柜台吗,那咱就承包你那个土产柜台啊。”

王诚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仓库的老陈、办公室的小齐都争着承包土产柜台,都找了领导。”

冯翠华摔摔打打:“这站柜台的成好的了,我这保管员啥也不是了,这还有王诚,也是在办公室,这就只你爸爸在柜台上,还几个人争,你说这可咋办。”

王莉问道:“那这样的情况,领导怎么说的?”

冯翠华抢着说:“那领导才不是东西呢,他说这样更好,那就谁出的承包费最高就让谁干,领导今后只管收承包费,其它的都不管。”

王莉问王诚:“你这也不能在办公室干,这样你就只能和咱爸妈一起干,商业大厦小红那里效益也不好,只有你领着干了。咱爸干土产二十多年,你又干采购几年,还怕干不起来?”

王诚急了:“你还是没听明白,不是我不想干,是几个人争着干土产,万一别人干了,咱这一家几口子都没活干,都要在家喝西北风。”

王莉问王广福:“爸,你干了二十多年土产,你看挣钱吗?”

王广福看看冯翠华:“咱就是干活,卖出去的东西都是领导定好的价格,买的价格也知道的少,再交上承包费,谁知道挣不挣钱。”

王诚的声音大起来:“不管承包费多高,那都要干,咱这一大家子人呢。我这边小红快要生了,我哥哥那边也要接济,七八张嘴呢。”

冯翠华看一眼王莉:“这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好几年了,你和杜继严也出出主意想想办法,找点门路,家里一点都指望不上你们,你们为家里出啥力了。”

王莉的脸红了:“说那话干啥,就只说这边承包的事。王诚,你先去找仓库的陈叔,你跟他说,他就是承包了也不好干,咱家要是承包了,还是让他跟着咱打杂不就完了吗。至于办公室小齐,你就跟他打个招呼,大不了跟他死磕,反正无论如何要拿下来。”

王诚兴奋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各个击破,我去找小齐聊聊,这也没有啥面子不面子的,我就和他说,他对土产不熟,土产也不挣钱,就不要互相残杀了,就是比价,价格差不多就行了。”

冯翠华急忙说:“你这样说,咱可不能这样做,咱这一块必须拿下,咱家可不能落空。你好好想想怎么干,咱家可就指望你呢。”说着,白了王莉一眼。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早,王莉一家三口又来到了供销社家属院,进门杜继严就喊着:“妈,我听说要承包,那不是正好吗,你和我爸可是老供销了,还能干不起来,还能干不过他们?”

冯翠华只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吃着早饭:“怎么能干起来,就那个承包费就要马上交,还要自己进货,钱从哪里来,说说话倒是轻巧。”

王莉急忙问道:“王诚呢,没看见他啊。”

王广福说:“他和小红早早出去了,到前面去了,就是看看承包的事。”

杜继严转身说道:“我去前面看看,妈,你放心,肯定能干上。”说完,出去了。

冯翠华喝一口汤说:“就是嘴甜会说话,可这管什么用,别说承包费,这就进货压货,还需要钱呢,只是个嘴说说管什么用。”王莉的脸一沉,抱着孩子也出了门。

上午,商场办公室内坐满了人,几十位员工都在等待自己命运的重大转折。密集的办公桌如蜂巢般排列,每个破旧的办公桌上都乱七八糟放着东西,落满了尘土。办公室的玻璃是敞开的,空气中弥漫着深秋的清冷,混合着一种让人紧绷的气味。职工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不时瞥向门口,仿佛等待着某个重要的消息;有的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试图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墙上的时钟指针似乎走得特别缓慢,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集中在门口。门开了,一个身影刚刚站在门口,他呼吸急促,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宣布,办公室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不安,仿佛等待着一场未知的风暴的来临。来人是商场经理,还未等他说话,就被几个人围上来,拉扯着他的衣服。

王诚拉着孙小红,躲到了一边,这时又有几个人进来,是供销社的几位领导和办事人员。

王诚抬眼看看,看见了小齐,就急忙挤过去,拉着他躲到一边;“齐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不参加了吗,咱不是说好了吗?”

小齐低着头:“王诚,你也别恨我,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参加,就只好回家种地了。”

王诚长出了口气:“你回家能种地,我回家想种地都没有地。你看,我爸爸妈妈也是老供销了吧,做了多半辈子土产,我做经营也几年,老陈也跟着我干,我们四个人干,也不好说有钱挣,我老婆是会计吧,账算得清着呢,她说,顶多是混口饭吃,剩不下钱。你要是和我来争的话,就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小齐不说话,躲到了一边,王诚只好摇摇头。

下午两点,王诚从办公室出来,招呼着王广福、杜继严回家。家里,冯翠华、王莉、孙小红正焦急地等待着。

回到家中,王诚就喊道:“妈,土产柜台咱承包下来了,我要了两间门面。”

冯翠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两天急死了,承包费多少啊?”

王诚说:“第一年的承包费一万八,第二年、第三年都是两万整。”

冯翠华一腚坐在了凳子上,脸色马上变了:“我的个娘啊,你这怎么报这么高的承包费,咱到哪里拿承包费,哪有钱进货啊,这到哪里挣钱去,赶快退了去吧,咱不承包了。”

孙小红坐在那里,摸着肚皮说:“和我想的差不多。王诚先找的仓库老陈,老陈同意跟着咱干了。就是那个小齐,就是和咱家摽着干,他说咱家出一万五,他就出一万六,咱家出一万六,他就出一万八,咱出到两万,他才不跟了,前面的几家也是差不多每间每年承包费一万元。”

冯翠华叹道:“这就是要命啊,这连工资都挣不过来,加上老陈,就是四个人的工资,这可怎么干啊。”

王诚说:“你就不要唠叨了,就那两间门面,我看地方足够了,我和老爸、老陈干就行了,你就在家看孩子吧,小红就这几天要生了。”

冯翠华忽又欣喜地看看孙小红,看看王诚:“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二儿子,我就指望二儿子了。”

孙小红站起来说:“妈、爸,我回我家了,上午我爸来了跟我说,他去给咱操掇钱去了,第一年的承包费你就放心吧。”

冯翠华擦一把眼睛:“这,这是咋说的,还是俺小红啊,这不是犟的。”

王诚急忙说道:“我也去,第一年的承包费也不能都让我老岳父家出,需要钱的时候我再张口,小红只要一撒娇,我岳父岳母大人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正在家里给外孙忙着准备东西呢,准备的可全乎呢,这还没出生呢,从一岁到三岁的衣服全给做好了。”

冯翠华又擦了一把泪:“都是儿媳妇,这大儿媳妇咋和二儿媳妇比啊,这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大儿媳妇来一次就和我生一次气,俺小红还会哄我,我就是看着二儿媳妇好。”

王诚、孙小红走了,杜继严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好看。

王莉抱起孩子,看也不看杜继严说道:“走吧,回家,别在这里干站着显眼了。”

王莉一家三口出来,冯翠华转身回了里间屋,嘴里嘟囔着:“一点也顾不了这边,有什么用,就是说的好听,就是会说。”

王莉回到家里,晚饭也没有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脑子里昏沉沉、乱糟糟。王莉干脆起身,到另外的房间,拉开窗帘,怔怔地看着窗外。

深秋的夜晚,月光如水,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白。躺在床上的王莉,双眼凝望着窗外那轮高挂的明月,思绪如同被月华牵引,飘向隐秘的心底。她翻了个身,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身旁的闹钟上,秒针的细微移动,似乎也在诉说着她的不安与徘徊。深秋的夜,凉意渐浓,她的心情却如同被重重的棉被覆盖,冰凉而又沉重。月光下,她的眼前闪过过往的片段,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画面。她试图去抓住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却发现它们如同月光下的影子,越是想要触碰,就越显得虚无。

王莉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月色之中,试图在这宁静的夜晚找到一丝平静,但心事如同夜风中的落叶,不断地飘落,又不断地被吹散,无法安宁。

王莉躺在那里,干脆就放开思绪,想着上班时自己的不顺,想着王诚的事,想起河边和曾俊的见面,又是叹息不已,真是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