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败者食尘
一时间，元庭军营内看似剑拔弩张，实则结局早已注定。
当年，汉高祖拿着四万金，让谋士陈平，把项羽的阵营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一次，也有陈友谅用计，让阿鲁辉与宽彻普化老死不相往来。
军营内，大部分都是追随宽彻普化的元兵，因为威顺王是宗室，不管他水平如何之烂，跟着他有多大的风险...
但他威顺王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绝大部分人都会响应他。
跟着他，至少能吃上饭，可以按时领到军饷。少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至于阿鲁辉，虽然死忠于朝廷，对元庭一片赤诚，可赤诚又当不了饭吃，画再大的饼也无济于事。
他的手下，贪墨成风，官官相护，阿鲁辉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就算他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也无法在粪坑中脱颖而出。
阿鲁辉无力改变事实，士兵们没军饷，没饭吃，就算是把他掏空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起初，士兵们还相信阿鲁辉的一片鸡血，咬咬牙坚持一下。
再后来，时间越拖越久，直到家里饿死了人，自己每天只有一碗粟米粥时，才幡然醒悟。这才知道鸡血不能当饭吃。
一切豪言壮语也比不过碎银几两，再大的承诺也无法让空空如也的肚子被填饱。
到最后，开始站队的时候，威顺王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就算不愿意加入他宽彻普化的，也选择了中立，保持沉默...
忽然。
刚刚还燥热的天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北风吹散。
霎时间，电闪雷鸣，一片又一片的黑灰色乌云，逐步向天空中汇聚，最后形成了一道充满电荷的黑色旋涡。
旋涡之下，空气沉闷如冰，令所有人感到窒息！
那潮湿阴冷的气流，随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在空中来回呼啸。
相互碰撞之下，沙尘树叶被旋风卷起。
不多时，雨滴随之落下。
下一刻，狂风袭来，卷过茂盛的树林，砂石与雨滴穿梭在枝干中，摩擦发出似厉鬼般凄厉的哀嚎声，仿佛无数的冤魂从坟墓中爬出，化作淤泥，拉住活人的双脚，使其身陷囹圄。
元军大帐内，两伙势力的战斗一触即发！
但双方实力悬殊，威顺王的身边，站满了人。可阿鲁辉的身旁，却一个人都没有。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我待你们不薄啊！为何要背叛我？”阿鲁辉全副武装，孤身一人站在大帐内，手持大刀面向自己的侍卫们，讲出了心中的愤怒。
此情此景，他已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哀嚎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事已至此，那位贪财的侍卫，思索再三，还是站了出来。
不管他的品行有多烂，都该亲自送老上司一程。
除此之外，他还要将失败的原因告知阿鲁辉，让他死个明白，这也算是报答了多年的培育之恩。
“将军，我等也是迫不得已！反叛并非本愿，而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但凡有一斗米的粮饷送到，我等也不至于此啊！”
“我们...已经也半年没发军饷了！就连饭也没法吃饱！”
“您说朝廷不会忘了我们，只需等等！可三个月之后，又是三个月！兄弟们家里已经有人饿死了！”
“我们这些当兵的，只想吃口饱饭，我们有错吗？”
听着这般声泪俱下的抱怨，阿鲁辉长叹一口气。
因为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阿鲁辉的脸上，只剩下了悲壮与坦然。
他盯着身前的宽彻普化，从腰间拔出大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回想曾经，他携圣旨南下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那种要为大元献出一切、肝脑涂地的精神，却早已不复存在了。
但此刻，他并没有屈服于眼前的威顺王，也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他没有投降，因为他阿鲁辉没输！
而宽彻普化，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
届时，没有了自己，整个南元都会成为一盘散沙，被陈友谅轻易夺去。
等陈友谅壮大起来，本就日薄西山的元庭，还能抵挡得住各路叛军的围攻吗？
到那时，他宽彻普化就是历史的罪人，成为孛儿只斤家族的耻辱，会被钉在历史的车轮上，让所有人嘲笑。
现在，与其做最后的抵抗，对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下手，不如当个男人，坦然赴死。
最后，他看向了来到身前的宽彻普化。
纵使感慨万千，对威顺王有着滔天的恨意，也没必要在临死之前恶语相向。
“我死后，请善待兄弟们，不要让他们挨饿，要给他们发够军饷...”
说完，他看向举在手里的大刀，心中逐渐冰冷。
这把战刀随他杀了不知道多少敌人，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傍身的老伙计，最后的工作竟然是了结自己的主人。
刀身闪烁着的寒光，好像在讲述着曾经并肩作战的辉煌，奈何物是人非，只能饮恨于此。
“有你来送我，也不白走这一遭！”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挥刀斩向了自己的脖子。
刀刃割开皮肤，穿透喉管，瞬间鲜血四溅，还有部分倒灌进肺部之中。
一时间，剧痛传播整个身体，喘不上气的呛肺痛苦席卷整个神经。
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就这么站着，瞪大眼睛盯紧宽彻普化。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倒下，身体依然挺拔，好像当年来时的模样，没有妥协与软弱，是一名合格的勇士。
他站在这里，周围的士兵，论谁都不敢上前半步，竟被这一具尸体吓得畏首畏尾。
‘轰！’
一声惊雷过后，士兵们被这一幕，吓得集体后退半步。
此刻，阿鲁辉已经没了呼吸。他手中的大刀也随之跌落，掉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轰！’
又一道惊雷劈过，这一刻，威顺王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敢于自刎在此，临死前还想着兄弟的人，又怎会是无能苟且之辈。
至于对自己的侮辱，那大概就是那陈友谅搞的鬼。
都怪那该死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丧失了判断能力。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样？一切都已经晚了。
此刻，他宽彻普化早就没了当时的兴奋，反倒是身体一软，坐在凳子上，浑身发麻，惊出一身冷汗。
“完了...”
“这南边，恐怕要尽归陈友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