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不要以为你赢了
峡谷内,相比于全天都神经紧绷的元军,义军们实际上并不累。
因为每天晚上,前线士兵都会和后方守备军轮换一部分。今天驻守的和昨天驻守的,并不都是一批人。
如此操作,可让新兵们认识一下真实的战场,也能让部队以全盛姿态对战敌军,大大减少伤亡。
瞭望塔上,张定边见敌军将全部兵力梭哈,便知时候已到,立刻带着部队向后撤。
要塞入口被攻破,原本士气耗尽的元军,忽然来了精神,仿佛将死的百足大虫,回光返照那般,跟随前方的队伍,发疯似的涌入山谷之中。
见形势‘一片大好’,阿不罕那海抽出马鞭,照着战马的大腚便是一鞭子。
战马应声发力,加快了奔跑速度,随着大军一起冲进山谷。
守在山上的探子,看到元军主将跟着大部队走入圈套中,便立刻点燃了引线。
片刻后,天空中好似雷声大作,剧烈的爆炸声回荡在山谷内。
离要塞入口最近的那批元军,甚至被这几声响震得肝胆俱裂!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耳朵都宕机了,只能感觉到‘嗡嗡’声,仿佛置身于水下,即便身旁之人大声呼喊,也没法听到半个字。
然而,有句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元军的灾难并不止此,因为爆炸而扬起的烟尘,也逐步蔓延至峡谷内部,封锁住了视野。
现在,烟尘中,元军聋了,也瞎了。
峡谷内,只剩下了慌乱与死亡。
...
此刻,残阳如血,灰尘夹杂着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前有强兵,后路已被堵死,加之拼命一整天...
一股绝望从元兵心中爬出,笼罩在整个山谷内。
刚刚那番动静,吓得主将的战马心惊肉跳,一个哆嗦,直接将背上的阿不罕那海甩了下去,又一蹄子踹在他那张肥脸上,才狂奔着向外逃去。
这一瞬间,阿不罕那海万念俱灰,什么将门之后的脸面,什么‘元军的骨干’、‘只能战死’这一说,全部被抛到脑后。
他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被贬为庶人,回到老家放羊他也愿意!
只是...老天这次不打算再放过他了。
在他耳朵恢复听力后不久,便听得前方一阵骚动。
义军的喊杀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张定边带领士兵围而不攻,将元兵困在烟尘内,只收割逃出来的兵卒,并对着迷雾内的敌人大喊:“阿不罕那海,你中计了!杀你的,是爷爷我倪文俊!”
山头上,埋伏着的义军也站了出来,将准备好的滚木和石头,顺着山谷斜坡向下扔去。
这时,烟尘好不容易散去些许,元兵们却迎来了更大的危机。
一时间,军心雪崩,望着逐步逼近的滚木巨石,每个人都想躲开,所以很快就发生了踩踏事件。
加之乱箭飞来,不一会儿,元军半数尽灭。
前方想突围的元军,在张定边所部的围剿之下,锐气尽失,纷纷丢下武器,蹲下抱头投降。
然而,陈友谅凭借曾经的记忆,早就知道这支部队全是元人,为了今后的发展,肯定要尽最大可能去消耗元兵的有生力量。
现在,战场上没有俘虏,只有侵占中华大地的窃贼。
只要义军假装没看见俘虏,那战场上活着的,便都是敌人。
杀无赦!
...
战斗从黄昏打到黎明,激战一整夜。
峡谷内,喊杀声和哀嚎声逐渐变小,最后,只能偶尔听到刀剑撕裂铠甲的补刀声...
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峡谷内只剩下了义军。
峡谷外,仅存的百十来个元军,也狼狈而逃,撤回岳阳。
此战,义军以3000阵亡,5000伤的代价,吃掉了一万元军精锐和一万三千士卒。
主将阿不罕那海,更是身中十余箭,全身被滚木巨石砸得稀烂,如果不是穿着主将的盔甲,就算是亲妈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这是谁。
站在峡谷之中,那些还怀疑陈友谅能力的将领,此刻也都心服口服。
之前,所有人都畏惧元兵,以为元兵个个骁勇善战,能以一敌十,而现在看来,这元兵也是人,并非不可战胜。
...
清晨,一阵微风掠过,驱散了谷中阴霾。
所有人心头一松,收起手中的兵器,稍稍活动身体,然后便跟着大部队,一起清理战场。
山谷后方,张定边回想起大哥的命令,不由得一阵后怕。
若是杀了元庭的降兵,那之后作战还会有谁投降?怕不是遇到的每一支元兵,都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徒增自家的兵卒消耗!
所以,他犹豫片刻,还是找到大哥,抱拳劝诫道:“大哥,我有一言,杀俘虏可...”
没等张定边说完,陈友谅连忙抬手制止道:“诶!话说清楚,谁杀俘虏了?杀俘虏的是赵普胜和倪文俊,与我陈友谅和你张定边有啥关系?南下计划被岳阳知道了,现在天完撤退了,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望着大哥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张定边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儿。
见二弟一脸懵逼,陈友谅也只能拉着他,边走边解释:“二弟!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大哥我做事看似鲁莽,实则很有分寸,现在元庭那么乱!”
“只要我们在军中,城中,还有整个沔阳内放出人,大肆宣传这是天完国干的,那到最后,就是他们干的!黄泥抹在裤裆里,那就是屎!”
“至于真相...谁在意?人都死了,还能将资源花在死人身上?这些人又不是铁木真、忽必烈,谁闲得来这儿考古?史书上都不一定有记载。”
听着大哥还算有道理的分析,张定边摸着下巴恍然大悟!
然后,他立刻抱拳,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大哥,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俺有个远房亲戚,就在沔城的茶馆里说书,让他编个故事,不出半月,便能传遍整个沔阳!”
见二弟如此上道儿,陈友谅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二弟!这事儿就交给你办!”
做完这件事,陈友谅便在内心盘算着下次如何甩锅,想着甩给刘福通,但考虑到离他太远,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下,将精力放在眼前,这是陈友谅的一贯作风。
望着漫山遍野的狼藉,陈友谅原地活动筋骨,然后抬手催促道:“都快点打扫战场,能用的全扒下来,没用的都烧掉!”
...
正午时分,撤退之时。
那名叫做‘二愣子’的机灵部下,骑着快马从沔城飞奔到了陈友谅身边,递来一封信,禀报道:“大帅,咱们北边又有义军起事了!”
“谁啊?”陈友谅漫不经心地接过信件,一边拆一边询问道。
毕竟这个年头,造反的不要太多,义军更是遍地都是,有几十个手下的,都敢自称大帅。
然而,当待二愣子讲出回答后,陈友谅却愣住了片刻。
“回大帅,起事的,是定远人郭子兴和他同党孙德崖。”
看过整张信件之后,陈友谅才回过神来,抬手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打探情况。”
“是!大帅!”
郭子兴起事了,朱重八还会远吗?
对于这个命中注定的宿敌,陈友谅阴沉着脸,暗自决定道:“朱重八,老子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