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语言的艺术
连桓起身将画匣的盖子打开，完整的画轴呈现在纪颖面前。
纪颖微微探身以确定这外表熟悉的画匣中是否放置的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幅在S国码头丢失的文物。
很遗憾，仅仅是从展露在外的纸质上纪颖看不出来。
连桓神情温和，举动从容不迫，白皙的手指伸出将画轴从匣中取出，朝门外喊了一声，“艾利，进来。”
纪颖不明所以，眸中略带迷茫，视线移至会客厅紧闭的大门。
门从外向内被推开，身形高大的男人大阔步地走进来，停留在纪颖一侧。
威圧感使得纪颖不自觉退后几步，远离这个几次都威胁到她性命的男人。
艾瑞克察觉纪颖对他的排斥，眉头微蹙，但在自家老板面前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连桓微抬下巴示意艾瑞克将画轴挂起来。
艾瑞克听话地躬身小心翼翼地接过连桓双手捧来的画轴，移动到纪颖一侧身后的墙边。
墙上挂着的装饰画被取下，转而将画轴顶端的挂绳挂上。另一边的画轴随着艾瑞克的手缓慢地转动着，一幅精美绝伦的雪中美人图重新展现在纪颖眼前。
“你出去吧。”
艾瑞克完成使命，连桓没有丝毫怜惜他的意图，简短的命令道。
随后信步走到纪颖身侧，与她保持安全距离，开口为她解释道，“从这幅画中你看到了什么？”
纪颖不知道连桓这么问的意图何在，揣测着是不是他在怀疑庞教授的判断，觉得这幅画是秦王真作。
回答的诚实，“美人赏雪。”
连桓的轻笑声清晰地传入纪颖耳朵，惹得她不禁侧目去看他。
纪颖从连桓的笑声中听出点讥讽的意味。
她不懂画，被嘲讽倒不觉得丢人，更不会恼羞成怒。只是觉得他那笑格外的令人心烦。
“不对吗？”
纪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释放自己的攻击性，心里觉得这样有失风度，不好，但实在是压不住脑袋里那根烦躁的弦。
连桓收敛笑容，连连道歉，“抱歉，我并没有嘲笑之意，你莫怪。”
道歉的话，语气依然挂笑。
“只是感叹庞教授语言的艺术。”
纪颖侧身定睛细细端详连桓，不期望从他神情中读出他这话背后的深意，反而有几分愿闻其详的学习模样。
甚是认真，惹人心动。
连桓被盯着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难得为掩饰尴尬轻咳两声，才继续说道：“庞教授说这幅画是什么来着？”他引导纪颖回想当时庞向文鉴定这幅画作时所说的话。
纪颖变身好学生模式，竟然真的认真回想起来，眼睛瞧向右上方，明显是在进行回忆。
“这幅画并非秦王真作。”纪颖说得斩钉截铁。
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十足把握，更遑论是在那样一个高压且危急的时刻发生的事，她更是刻骨铭心。
连桓又是一笑，与刚刚让纪颖觉得不舒服的笑如出一辙。
“并非秦王真作……”他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走近挂在墙上的画作。纤细修长的食指拂过画作中遮住女子容貌的狐裘大敞，评价道：“笔锋细腻，裘衣的毛发根根分明，时至今日入目依然真切无比……”
纪颖听得认真，不自觉靠近画作，在连桓身旁站定，细细品鉴起眼前画作。
画中人好似活了一般，纪颖仿佛看见下一面女子回眸朝画外人一笑，柳眉杏目，眉眼弯弯，倾国倾城，惹人怜爱，勾人心魄。
正当纪颖沉浸在这熟悉的场景中难以自拔的时候，一声让纪颖觉得极为陌生的声，或者说对于感受着画中场景的纪颖来说不该出现的声音打破美好的回忆，把她拉回现实。
“你看这远处的桃林，桃花开得甚是娇艳。”
纪颖回神，再次顺着连桓的声音看去，画中女子身后有几棵树木，并不见连桓口中的桃花。
“哪里有桃花？”纪颖说出疑问，“你又从何得知这些树是桃树？雪花纷飞的季节，若是赏花不该是赏梅吗？”
连桓从画上移开眼，看向纪颖。这一次眼中的玩味更甚。
他仍没有回答纪颖的问题，只说他想说的，“你给这幅画起个名字，会起什么？”
纪颖不假思索两个字脱口而出，“寻梅。”说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惊讶，这个名字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样。
一丝丝疼痛如同电流迅速且短暂地划过纪颖的大脑，让她忍不住蹙眉。
在回神的时候头痛消失不见，纪颖重新恢复平静。
绕过命名的话题，连桓说道：“庞教授不愧是教授，语言的艺术令人惊叹。”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庞教授的判断是错的？”纪颖直截了当地问。
连桓微笑摇头，“你刚刚回忆过，他说此画并非秦王真作，但他并没有说此画是赝品。”
纪颖被绕得有点糊涂。
连桓不失耐心，继续讲解道，“如果是赝品他大可以直说，却偏偏那么说意味着什么？”
很明显连桓在引导纪颖思考，这种感觉纪颖并不讨厌。
顺着连桓的话，纪颖稍作思考，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幅画不是秦王画的，但是他同时代其他人的作品？”
连桓真的十分满意纪颖的聪颖。
这样的女人配上这一等一无可替代的容貌，怎么可能不叫男人为之痴狂。
纪颖继续说着，“所以对于作为那个时代的研究者来说这幅画同样具有研究意义，而庞教授那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迷惑抢劫文物的匪徒，试图保住这幅画。
后面的话纪颖让它们止在舌尖，没有继续说下去。
连桓没纠缠，终于提及今天请纪颖来的真实目的上。
“以示诚意，这幅画就请你代为转交给庞教授，物归原主。”
纪颖正视连桓，一字一顿格外认真地问道：“代价是什么？”
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连桓真的只是想跟她交朋友，而如此大费周章。
“跟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真没成就感。”连桓半开玩笑地感叹一句，“等一下带我一起去见端木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