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宋仁宗皇佑元年(公元1049年),地处宋朝和西夏边境的环庆路庆州,发生了一起充满灵异恐怖气息的“披甲罗刹”杀人事件,一时间西北震动、举国皆惊。
案发现场位于庆州定西定乡卸任知县于康年的大宅。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九月二十日子夜时分,于府家丁胡二内急起夜。
胡二从仆人住的西偏房出来,沿大院西侧马头墙一溜小跑,来到大院西门旁的茅房,随机一泻千里。
完事后,胡二走出茅房,不紧不慢地朝西偏房走。
途经柴房时,他忽然听到柴房里传来一阵异响。
“哗、哗、哗……”
那声音很轻,却又很沉重,就像斧子劈在棉被上。
“有贼?”
胡二心头一紧,急忙看向不远处的西门。
西门上的插削依然坚守岗位,并没有被人动过。
胡二又看了看高达两丈的马头墙,墙顶上青瓦齐整、墙面墙上洁净如新,并没有被翻越的痕迹。
“应该没进贼啊……那柴房里头的是……”
想到这里,胡二心里踏实下来,脸上随即出现了一丝坏笑。
“莫非又是我家阿郎在‘阴阳大战’?上个月,阿郎就把城里柳叶楼的花魁召进府,大战三百回合不止。今日,想必他又梅开二度,而且还换到了柴房……悄悄阿郎这身板、这情调,才叫老骥伏枥、色心不已!”
胡二这么想着,竟来了兴致,于是贼兮兮地来到柴房门口,从门缝里观望起来。
柴房没长灯,黑漆漆一片。
皎洁的月光从狭小的窗户射进来,勉强照亮了柴房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一个高大身影背对着门,正俯身半蹲在地上,低头淅淅索索地做着什么。
月光照射在此人身上,竟泛起一层银色光晕。
“那是……步人甲?不,那是本朝西军将帅的青环铁骑金甲!”
胡二一愣,旋即又开始坏笑:“阿郎竟然身披重甲做这等事?贼娘的,真是太有情调了!也不知这次和阿郎‘交锋’的是哪个尤物?”
胡二用力吸了吸流到嘴边的哈喇子,又把视线移动到披甲人下方。
披甲人下方地面上,还横躺着另一个人。
虽然被披甲人挡住了上半截身子,但胡二借着月光还是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并不是什么花魁尤物,而是一个身穿对襟锦袍和绣金船口便鞋的男人。
“地上的是男人?贼娘的,难道……阿郎他还好这口?”
这个愚蠢至极的念头刚一冒头,就立即被胡二否定。
因为他听到,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哀嚎。
“啊……”
那声音,正是他家老爷于康年的!
“地上的才是阿郎?!”
胡二悚然一震,隐隐察觉到什么。
这时,披甲人缓缓抬起右臂。
于康年也再次开口:“我……对不住你,任、任宗……”
可不等于康年说完,披甲人的右臂就猛地朝下一划。
“呲——”
于康年的声音嘎然而止,一种液体混合着空气喷射而出的响声随即传来。
做完这些动作,披甲人慢慢站起身来。
随着一阵铠甲的响动,胡二只觉眼前就像有一座铁塔拔地而起。
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披甲人起身后,原本被遮挡住大半个身子的于康年,也完整出现在胡二眼前。
只见于康年自脖颈以下的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而在他脖颈以上,竟然空空如也。
于康年的头,没了!
胡二见状,身子一软,一屁股吓瘫在地上。
披甲人听到响动,猛地转过身,只一步就冲到柴房门口。
“吱呀”一声,房门被一阵大力推开。
铁塔般的披甲人出现在胡二眼前。
直到这时,胡二才看到了他的正面。
只见这披甲人的头胄和臂甲上,缠着猩红的布条。胸前被绿绳密织的银色金边扎甲,已经被染成一片血红。
他的右手,提着一把同样被血红浸染的匕首。
而他的左手,则拧着一个黑漆漆、圆滚滚的东西。
一些粘稠腥臭的液体,正不断从那东西上滴滴答答地掉下来。
那是一颗滴血的人头……
那是于康年的人头!
认出人头的一瞬间,胡二已经魂飞魄散,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却怎么也喊不出一个字。
极度惊恐中,胡二再次看向披甲人的脸。
他的脸,竟然闪烁着血色的银光。
他的脸,竟是一张青面獠牙的兽面!
胡二的恐惧瞬间达到极点,终于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鬼、鬼啊——!!”
尖叫声中,披甲的厉鬼将匕首插回刀鞘,又从腰间慢慢拔出另一件兵器。
那兵器也染满鲜血,在冷月的清辉下闪烁着青褐色的光泽。
胡二看清,那是一把绣着巨蟒和猛虎的四棱铁锏。
惨白的月光下,披甲厉鬼缓缓举起铁锏,就像来自冥府地狱的罗刹。
下一秒,铁锏就劈头盖脑朝胡二砸了下来。
胡二也再次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
“娘、娘亲啊!!”
“咚!”
伴随着一记铁锏和地面相击的闷响,那铁锏和披甲厉鬼身上,竟然一同喷射出浓烟烈火!
“这是……幽冥鬼火?”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胡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