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戊时三刻,勘验完毕,陆珏汝、李宏业跟随何子洲离开于府,返回平宁县城。
路上,陆珏汝让何子洲派衙役骑乘骏马、快马加鞭,赶往庆州府向杜杞汇报调查进展,并提出三个请求:
一是请州衙立即组织人手,在环庆路全境搜捕嫌疑人任宗。
二是请州衙会同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司,调查当年于康年在西军中的同袍旧友,梳理可能与之有过节的嫌疑人员。
三是请州衙调查于康年在武川县任职时的过往,寻找可能与之结仇的可疑人员。
何子洲一一照办。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县城。何子洲随即带陆珏汝和李宏业来到下榻官驿,替二人开了两间上房,方才离去。
陆珏汝来到房间里,刚放下行李,门外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陆节推,我给你送保命符来了。”
陆珏汝一转头,就见李宏业一身铁甲,提着一包东西走进屋来。
看到他身上的铁甲,陆珏汝苦笑:“李老八,我俩是来判案,又不是去打仗,你穿重甲做什么?”
李宏业一本正经地说:“这次杀人的不是‘披甲罗刹’吗?他有甲,我们没甲,岂不是要吃亏?”
“这甲有六十斤,你不觉得沉?”
李宏业故作惊异之色:“沉么?不觉得啊。节推要不要也穿一件?”
他说着,打开了手里的包裹。
包裹里,竟是一副轻巧的黑犀皮甲。
陆珏汝再次苦笑:“你说的‘保命符’就这个?谢了,我用不着。”
李宏业却不依不饶:“节推,这可是末将专门替你准备的。哎,要不是我的马驮不动,我就给你也带一件铁的来!但别看这甲是皮子的,它可是经过油浸水泡,刀砍不透、枪刺不穿……”
“甭啰嗦了,我不穿。”
李宏业无可奈何,只得挠挠头,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伸手拍了拍插在腰间的九节黑水钢鞭:“节推不着甲,总要带件兵器吧?末将带了一口朴刀、一把铁杵、两把铁鞭,要不要分你一件?”
“谢了,我也带了兵器。”
“你带了啥?”
“带了个锤子!”
“节推,你怎么骂人呐……”
陆珏汝乐了,从行囊里抽出一把紫光檀包铁柄的骨朵锤,在李宏业面前晃了晃。
“我没骂人,我真就带了个锤子。”
“原来节推喜欢骨朵……你这样的花样美男,应该用玲珑虎吞避水剑这样的兵器才对。这骨朵既丑又沉的,配不上节推……”
“你这厮,再说什么花样美男我跟你急啊!我可是叱咤西南的俍人之后,不是汴梁青楼里傍富婆的娘炮!我如何就使不得骨朵?”
李宏业挠挠头:“节推不提这茬,我都忘了你是俍人了。也对,大理国来的铁血蛮汉,用破甲穿心的骨朵合适!再说了,要对付‘披甲罗刹’,你的骨朵和我的铁鞭也好使!”
“知道就好。自己动手啊,别客气。”
陆珏汝指了指檀木案上的茶壶,低头解开行囊,把里面的衣物一件件取出来。
看了一眼陆珏汝的行囊,李宏业又说道:“节推这行囊好生凌乱,还没有我八岁的孩儿收拾得利索!你那老仆没帮你整理?对了,他姓柴吧?”
陆珏汝轻轻叹了口气:“正月时,他就告老返乡了。我见他跟了我十多年,现在腿脚又不好,本来想给他养老的。可他说老家亲眷多,不用我照顾。没法子,我就给了二十两银子、十匹绢,放他回去了。”
“原来如此,节推真是仗义疏财。老柴头也是豪爽之人,怕也是舍不得节推的。”
“嗯,他走的时候,哭得跟三岁小孩似的。老辈人都说,眼角有泪痣的人爱哭,看来不假。而且老柴左右眼各有一颗,简直就是泪包。”
“有道理。节推眼角也有泪痣,难怪当年听到好水川大败的消息,会哭成个泪人。”
陆珏汝面色一紧,随即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李宏业又叨叨道:“话说回来,现在你府上岂不是没下人了?”
“不碍事,我经常在各地推案判狱,都没怎么住家里。”
“可你宅子立,总得有个人照应吧。节推还是再找一个下人……不,何不干脆找个女人?管吃管住管生娃,这才叫‘管家’。”
“……”
陆珏汝无语,索性懒得搭理。
李宏业坏笑了一下,凑过来帮他整理东西。
他一边帮忙,一边继续絮叨:“节推,这次你没带条裙子?”
“带裙子作甚?”
“自己穿啊。”
“……”
见陆珏汝一脸鄙夷,李宏业急忙解释道:“节推,末将可是认真的。还记得当年侦办五里川山贼案时,我俩假扮成女人混进山寨的事么?”
“当然记得。”
“这次查办‘披甲罗刹’,我俩要不要故技重施?万一‘披甲罗刹’也是贪财好色之徒,说不定我们可以趁着他贪恋床笫之欢的时候,偷袭他丫的一下……”
“别傻了,‘披甲罗刹’可不是贪财好色的山贼!”
“何以见得?”
陆珏汝停下动作,正色道:“你想想,于康年不仅是卸任的朝廷命官,早年还曾在西军中担任踏白骁骑,杀伐战技不在你我之下!可‘罗刹’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之击杀,足见其心思缜密、战力高强,岂是那些山贼能比的?”
李宏业张着嘴,半晌才挤出句话:“如此看来,办这个案子,我更要着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