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有害有利
林冲与陈善打了招呼，不露声色地打量此人。
一看之下，果然是人如其名，此人端的是一副面善的长相。
他生得一张微胖的圆脸，慈眉善目。
身材不算高大，一身文士装扮。
林冲寻思大宋朝制度真是奇怪。
负责维护治安，缉贼捕盗的县尉，乃至军中重要将领，竟然大都由文人来担任。
陈善与林冲交接了县尉印鉴后，跟林冲说起阳谷县乡兵的情况。
阳谷县尉手下掌管着两都（大宋军制，每都一百人）的弓手步兵。
实际总人数只有一百零三人，包含两个都头，两个副都头。
上个月在景阳冈上，一个都头被大虫害了性命。
另一个都头被大虫舔去半张脸，至今还在养伤。
景阳冈大虫之患闹了五六个月，乡兵、猎户屡次围剿不得，还挨了好几顿棍棒责罚。
有些乡兵干脆咬牙使些银子，免于出勤。
实在拿不出银子的乡兵，只能硬着头皮来听从调遣。
林冲听他说完，对手下这帮人算是有个大概了解。
他本想请陈善吃酒，顺便为其送行。
奈何陈善不沾酒肉，又急于启程回家，当下便谢绝了林冲提议。
临走时，陈善又将林冲拉到无人处。
他用手指了指上面，对林冲低声道：
“有人不想大虫早死，林教头英武过人，定然能把握好其中尺度。”
林冲顺着他的手往上看去，除了屋顶房梁再无他物。
一时也没明白张善这句话的意思。
景阳冈上大虫为害一方，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
怎么会有人不希望大虫早死呢。
陈善走后，公孙胜见林冲陷入苦思冥想，便问何故。
林冲就将陈善最后说的那句“有人不想大虫早死”这句话，说给公孙胜。
公孙胜闻言，略一思忖便说道：
“世间的大道，有阴就有阳，有善就有恶。世上之事也是如此，有一害便有一利。”
林冲听了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问道：
“老道你是说，大虫活着对很多人有害，同时也对某些人有利？如此说来，会对何人有利。”
公孙胜点点头：“贫道不在官场，不懂其中利害手段，不敢妄下论断。”
此时林冲又开始一阵思索。
近来，他通过不断的刻意练习，现在已经养成习惯：遇事不止看表面好歹，而是先分析利害。
有时他也会在想，若是上一世能这样做，或许结局会大不相同。
可惜时过境迁，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只怪当时自己太过自负，以为仅凭掌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就能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奈何拳头硬的，最终都玩不过心眼多的。
自己殒命后，各路诸侯更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
就连自己最看不惯的关二，也是陷于无耻鼠辈的奸计之下。
林冲发觉自己越想越远，心下立即将思绪拉回当下。
时迁拿着几张旧公文走了进来。
他来到林冲面前，将一叠公文放在案上问道：
“大哥你看，这些公文都是陈县尉遗留下来的，没用的我便都处理掉。”
林冲思绪被打断，拿起时迁递过来的文件。
胡乱翻阅一下，只见这些都是缉拿文书、捕盗公文等。
其中有几张文书引起林冲注意，这几张都是关于景阳冈大虫的内容
第一张的内容，他在景阳冈酒店时，听店家说过。
大概内容是景阳冈有一条大虫，官府差乡兵与猎户捕猎未获。
提醒过往客商行人，注意过冈时辰，以及结伴成伙而行。
林冲这才知道，那景阳冈下酒楼店家并没有说谎。
接下来几张是捕捉大虫的悬赏公告。
悬赏公告的赏金从三百贯、五百贯一直到最后飙升至一千贯。
林冲略感吃惊，小小的阳谷县，看样子也不是富庶之地。
如何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悬赏。
想到这里，林冲突然冒出一个猜想。
莫不是李知县借大虫之患，来巧立名目收捐。
大虫闹的越久，所收的银两也就越多。
至于这些捐收上来，怎么用，用到哪，那就全由李知县自行来运作。
若这个猜想是真的，那最不想大虫早死的肯定是李知县。
收捐这种事情都是明面上的，一打听便能知晓。
于是林冲差时迁找人打听打听，以此来印证心中的想法。
时迁如何出去打听，暂且不表。
且说前些时日，高俅借明州商人被劫案，构陷林冲不成，十分恼怒。
怪罪陆谦办事不利，识人不明把事情搞砸。
当面将陆谦骂的狗血淋头。
陆谦痛定思痛，决定下次若再有机会，定要周密布局。
甚至不惜亲自下场，也要将林冲置于死地。
如今他得知林冲去了阳谷县，又到高俅府上献策。
陆谦看四下无人，对高俅施了一礼，凑上前小声道：
“阳谷县外二十多里的景阳冈闹大虫，是个险恶的去处。然铲除大虫是林冲身为县尉分内之事，不容推脱。莫不如……”
陆谦将思虑许久的计策，如此这般说给高俅。
高俅听了也觉得此计可行，便让他依计行事。
同时又写一封书信交给陆谦，让他路过东平府，将信交给陈府尹。
并告诉陆谦，若是此次再不成功，就不用再来见他。
陆谦离了殿帅府，暗忖林冲一身本领，加之心智突然开了窍，不好对付。
若自己独去，很难成事，须找个帮手才行。
他突然想到，高衙内的帮闲富安是个心思活络的，为人也可靠。
找他同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便决定，去找富安商议其中细节，
自从高衙内卧床养病，富安等人便没了财源。
这帮人家里也没丁点产业，为人又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好吃懒做的主。
失了高衙内这个财源，只得艰难度日。
富安凭借自身一股机灵劲，做了些赌场掮客的勾当，抽水拿佣金。
虽比其他人过得稍好些，却也强不到哪里去。
如今有高太尉安排的差使，能公费出门游玩，事成之后还有赏赐，哪有不应之理。
二人见面后，经过一阵密谋。
最终一致认为，林冲此人太过武勇，只可智取，不能硬敌。
二人在林冲出发几日后，也踏上前往东平府阳谷县的路途。
第一站去的是东平府，陆谦拜见了东平府府尹陈文昭，将高太尉的信呈上。
陈府尹展信看完，心下奇怪。
阳谷县治下景阳冈闹大虫，怎么还惊动了高太尉。
问陆谦其中缘故，陆谦只说不知。
陈府尹便不再追问，反正除去大虫之患，也属于分内之事。
当即便给阳谷县下了公函，责令其尽快捕获大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