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作:不朽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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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哲学系学生库尔特-布伦肯贝格(Kurt Brenckenberg)漫步在翁格恩(Wengern)的牧师花园之间,享受着阳光明媚的安息日清晨的清新气息。他睡得很晚,刮了胡子,卷了胡须,感觉自己的头脑充满了崇高的理想主义,心中充满了对美丽情妇的渴望。他还为自己英勇地摆脱了昨晚狂欢的影响而庆幸。

他自得其乐地抽着雪茄,等着妹妹熨完他的衬衫领子,她似乎已经熨了很久了。

“他自言自语道:“我不得不为此大吵一架。

父母家的服务很不尽如人意。洗出来的东西都不忍直视。它们没有一丝僵硬和上釉的痕迹,而这正是职业洗衣女工的艺术成就。他知道自己作为一名军校学生应该做些什么,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不忽视自己的个人形象,而是每天每时每刻在乡下人面前保持自己“徽章“的尊严。

他是老牧师布伦肯贝格婚礼上九个橄榄枝中最年长的一个,据说他在十九岁那年上了大学,学习亡灵和东方语言。关于他所选择的职业,没有更确切的消息,因为他认为讨论这些琐事并不合适。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把这种事情留给了“swats“。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参加过十四次决斗,九次被“殴打“;他参与过两起丑闻和一次_praemisses praemittendis_阴谋;他还把喝啤酒当成了一门艺术。他曾是两个学生俱乐部(即威斯特法伦人俱乐部和诺曼人俱乐部)的队长,这一点也无可争议。因此,他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了“Guestphaliæ(XX)“和“Normanneaque(X)“的称号,这样,他的名字就出现在他父亲定期收到的汇票和期票上,并附有礼貌的付款请求,直到他父亲宣布必须停止,年轻的“猪油仔“不会再从他那里得到一个铜板。他的态度一直很坚决,他母亲的眼泪和为她亲爱的求情都是徒劳的。

二月初的一个晴朗的日子,由于父亲的铁石心肠,儿子和继承人来到牧师住宅,宣布他打算暂时住在那里。在母亲羡慕的目光中,他穿上了轻便的编织西服,上衣很窄,裤子很宽;戴上了代表军团颜色的丝带和徽章;戴上了军团字母形状的象牙围巾别针;戴上了代表圣乔治和龙的金手镯。乔治和龙的金手镯,上面也有军团的标志;一根拐杖,拐杖柄上刻着军团的标志;一本记事本,上面写满了永恒的军团标志;还有一个钱包,除了扣子上的军团标志,里面没有任何银器。

除此之外,他的行李箱里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本用小牛皮装订的学生酒歌、几张汇票、一个破旧的梅沙姆雪茄烟嘴和一大堆又脏又破的亚麻布,在他的名字上方还用箭绒丝线标注了字母图案。

他的母亲是个勤劳而又没受过教育的好女人,她对这个不断重复出现的象形文字一点也不感到困惑,但她太迷恋自己的宝贝了,不会认为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荒谬的。

就在他向张大嘴巴的兄弟姐妹们展示他的辉煌时,他的父亲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没有钱是不可能继续学习的,“他迅速回答道。

“到我书房来“

慈爱的母亲预感到会有一场戏。她挂在丈夫的胳膊上,哄着他,但他粗声粗气地推开了她。

几分钟后,书房里传来了两声铿锵有力的“砰砰“声,以及一位品行端正的青年愤怒的斥责声。

“父亲,我是军团的学生!“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飞快地跑回了家里的起居室,宣称他必须马上离开。他现在没有家了,母亲必须收拾他的东西。

收拾行李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但傍晚时分,库尔特-布伦肯贝格还没有离开。第二天早上,他也出现在早餐桌上。他看都没看父亲一眼,就再次宣布,因为没有家,他决心乘第一班火车离开。就这样过了好几天,他的父亲可能在为自己的暴行悔恨不已,就不再理他了。

一周后,他抓住儿子的手眼说

“因为你打算明天就走我们今天要一起喝杯告别酒戴上帽子,一起来吧。“

库尔特默许了,午夜过后两小时,他扮演了好撒玛利亚人的角色,把父亲带回了家,他父亲醉醺醺的样子,在方圆六英里的范围内,没人会同情他。他在沙发上为他铺了一张床,以免打扰他的妻子入睡。此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要离开的事。

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密。

自从自己的后代在喝啤酒时打败了他,他就不再试图维护自己的父权,而是允许儿子在家里来去自由。只是他不能给他钱,因为这个贵族青年的逍遥游已经让他提前清空了一年的收入。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用于圣餐募捐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整个冬天,库尔特-布伦肯贝格一直颐指气使,部分时间在邻近的庄园里,部分时间在他父亲的房子里,他对一切都不满意,总是欺负和埋怨他的兄弟姐妹们。他酗酒、作曲,根据伙伴的性别来打扮自己,或傲慢,能借钱的地方就借钱,并尽可能打扮得高雅,因为 Unter-den-Linden的 Kessel和 Munchmann公司赊给兵团学生的最后一套格纹西装越来越寒酸。他组建了私人剧团,为沙龙舞设计了新的舞姿,开设了击剑课,总之,他知道如何让自己变得不可或缺。女士们对他赞不绝口但男士们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因为只要他们稍稍侧头看他一眼他们就会面对一个令人不安的问题以恐吓的口吻问他:“你会满意吗?“这倒不是说欣特瓦尔德地区的年轻壮实的乡绅们胆小怕事。相反,他们已经多次证明,为了荣誉,他们随时准备参加任何大胆的战斗。只有在面对这个在他们眼中几乎没有半点平等地位的毛头小公鸡时,他们才会感到僵硬和尴尬。虽然他经常吹嘘自己在手枪方面的小冒险,但他从来没有实际演示过类似的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在挑战仪式结束时证明自己是明智节制的典范。但即使是这样,他在乡下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也使他作为一个不可调和的战斗者的姿态更加有效。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继续扮演著名的奥斯瓦尔德-斯坦因博士的角色,两代人之前,斯坦因博士曾让波美拉尼亚所有质朴的乡下年轻人为之倾倒,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理想是《问题的本质》中的主人公。因此,他与哈勒维茨的漂亮女儿开始了一段多愁善感的爱情故事,并希望在春天终于找到他的梅丽塔。就在这个时候,乌尔里希-冯-克莱钦克(Ulrich von Kletzingk)把他叫到乌伦费尔德(Uhlenfelde),让他担任自己继子的私人教师。这孩子很娇气,不能让他操劳过度。因此,他有了更多的闲暇,可以向城堡里美丽的白发女主人献殷勤。显然,她是个调情高手。否则,她怎么能让附近所有的骑兵,无论老少,都围着她转呢?她还有些理智。因为她随心所欲,完全不在意邻居们的闲言碎语。那场著名的决斗证明了她拥有一段有趣的过去。

然而,她对他的讲话充耳不闻。除了冷漠,他几乎不敢奢望任何东西。他在她的脚下煎熬着,绝望着,充满了对她的崇拜和为她而死的渴望;就像古代的书页爱着他们的王后一样,他陶醉在这种无望的激情中。

有时,他的敬意几乎让她感到高兴,好像她也认为有必要和他一样,与导师来点无伤大雅的浪漫。他的诗情画意,他的唉声叹气,他的语焉不详,都没有受到任何约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骑士服务中折断自己的脖子,或者,最重要的是,在诗歌中尝试伟大的事情。他把他的传单散落在房子和花园里;有时他把它们放在她的编织物下或一本未剪裁的书里。是的,他甚至大胆地把它们放在她的枕头下。

在微笑的沉默中,她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然而,他不求回报的热情丝毫没有改变他的生活方式。他吃饱了三个人的饭,喝足了十几个人的酒。天黑后,他就在马厩里或水边的接骨木丛下,与挤奶女工和农妇调情。

但是,这个蕴含着丰富经验和情感的辉煌职业生涯注定要结束了。三天前,冯-克莱钦克男爵告诉他,他的妻子强烈表示希望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亲自教这个孩子,所以目前必须让他离开。光是这个决定可能还不算什么,因为费莉西塔丝夫人的卷发脑袋里经常会冒出一个新想法,她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但最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几天前他就注意到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令人不快的变化。

她变得冷淡,近乎严厉,当他采用通常的方式让她了解他的感受时,她在喝完早晨的咖啡后,带着慵懒的微笑和哈欠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些残暴的诗句是怎么跑到我的钥匙篮子里的,坎迪达特先生?“

这对他来说太粗暴了,而且看起来好像他真的失宠了。

尽管如此,他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女人的缺点而伤心的人,就在前一天晚上,在明斯特贝格的普鲁士王冠上,他又一次在父亲的陪伴下尽情畅饮。今天早上,阳光洒满了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爱比比皆是。如果他能有一个干净的衣领,他的满足感就会达到顶峰。

他决心为此而努力,于是走进半明半暗的前厨房,他的大姐洛蒂正在一块大木板上熨星期天的干净亚麻布。

“他冲她喊道:“我终于能有一块像样的抹布围在脖子上了吗?

她笨手笨脚地递给他一个项圈。

“你管那叫项圈吗?“他叫道,用手指捻着软绵绵的条子。“我说,你管那块盘子布叫领子吗?“

“如果你的亚麻布不符合你的喜好,那就自己弄起来,“姐姐厉声回答,然后把风箱放在铁架下的火堆里,直到烟和煤渣满屋子飞。

“这是一种耻辱,“库尔特说,“一个男人不得不干涉这种肮脏的家务事。“

“你为什么不挣够钱自己养个洗衣妇呢?“他姐姐问道。

他没有回答,而是把项圈扔向她的头,她大声向母亲求救。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出现在现场,一头灰白的头发用赛璐珞梳子梳了起来。三个小家伙小跑着跟在她身后。她已是忧心忡忡,烦躁不安。

“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吗?“她暴跳如雷“父亲正忙着布道而你们却像异教徒一样“

“异教徒“库尔特回答道“至少他们不需要干净的衣服因为他们喜欢裸体“

“是的,你这个不虔诚的蠢货,“他的母亲喊道,她对他的钦佩早已消退。“你是个珍贵的一无是处的----“

“你是个笨蛋。你是个蠢货,“他模仿着她的口气说。“蠢货。哈哈!“

被骚扰的母亲开始恼怒地哭了起来,小家伙们也学着她的样子,星期天早上的赞美音乐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布伦肯贝格牧师头痛欲裂,坐在客厅半空的早餐桌前,对着一本厚厚的布道集苦思冥想。

他六十多岁,身材臃肿,肩膀高耸,脖子又红又粗。他的头发稀疏,涂了很多油脂,从中间分开,梳到耳后,使他臃肿的大脸上长满了像神圣艺术中描绘的基督一样的发绺。尽管他的脸颊下垂,嘴唇湿润、突出、性感,但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力量和坚强的表情,让人对他肃然起敬。22年前,老乡绅塞勒廷任命他为自己野性难驯的儿子利奥的家庭教师和领熊人,尽管人们可能认为他不适合这个职位,因为他在学生时代酗酒的事迹已经成为乡间的谈资。不过,这位老人对性格的敏锐洞察力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出错。新来的私人教师铁腕治家,同时又是一个无价之宝,他是一个无厘头笑话的制造者,也是一个百折不挠的好伙伴。

当里奥准备好进入体校学习时,这个十来岁的男孩目光炯炯、充满活力,训练有素、准备充分,冯-塞勒汀先生将自己作为赞助人的温格恩的生活赐予了这位热情好客的牧师。有了这笔钱,牧师立刻匆忙地重续旧情,没有人怀疑过这种感情的存在,他把年轻时的爱情作为新娘,加上乡绅给他的一笔奖金,开始尽快让空荡荡的老牧师住宅住满人。

虚伪和虚伪的虔诚与此人格格不入,没有人可以否认他有某种玩世不恭的幽默感;但是,那些被他的义愤所伤害的羔羊们可就惨了。

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他讲述的故事之一是一个长不大的蹒跚男孩,他正准备带着自己去美国,把他带来的女孩丢在身后。当牧师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几乎要把他掐死,引诱他的人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恳求牧师放他走,并保证当场就和女孩结婚,然后留在乡下老老实实地工作,养活她和孩子。

然而,尽管他在信徒中实行铁腕统治,他自己却毫无顾忌地放纵自己的弱点。星期天一过,他就会跪在全体教徒面前,搓着手,泪流满面,热切地祈求神灵宽恕自己和兄弟的罪过。有时,如果温格恩的布道坛上来了一位时髦的牧师,这位牧师习惯于在家里用通俗易懂的布道来款待他的教区居民,并夹杂着歌德和莱辛的名言警句,他就会说那是牧师的小丑行径,让他想起了“圣克拉拉的亚伯拉罕“。当地人没有足够的修养来欣赏它。

长期以来,这位老人一直是教堂管理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教会理事会会议上,曾多次提出让他辞职的议题,但由于一份官方报告称,翁格恩教区的道德水准高于该省其他地方,因此决定让他一个人待着。羊群爱他们的牧羊人,因为他反映了他们自己的恶习和弱点,以及他们自己粗糙但可爱的心理素质。

今天上午,布伦肯贝格牧师发现自己的思想很难与圣经保持一致。他选择了“收获“这个平淡无奇的主题并以哥林多后书第二章的经文为主题:“多收的没有余粮少收的也不缺乏“

他曾试图对潮湿的夏天带来的后果--马铃薯病害、水果腐烂--进行一些安慰性的思考,并对上帝终于让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丰收的田野上表达喜悦的感恩之情。但是,他所说的这些“废话“让他感到恶心。他现在的心情是暴跳如雷,怒火中烧。他想找些东西来诅咒。

“他问自己:“要不要再让他们下一次'地狱'?但他两星期前才处理过这个问题。“我必须先让他们的烧伤痊愈然后我才能再去找他们“此外,“最后的审判“、“所多玛和蛾摩拉“的故事,在现代应用于柏林和社会民主党、“养婴谋杀案“、“白喉疫情“,所有这些在以前的布道中都用过。

他冥思苦想,但越是这样,他的头痛就越厉害,他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越是毛躁。

他说:“下一次,这个小伙子就不会再引诱我了。“说着,他野蛮地推回了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和牛奶。

门开了,库尔特得意洋洋地走进客厅,笑得很和蔼。

“睡得好吗,爸爸?“他漫不经心地问。老人张开手威胁他。“我再也不会在星期六晚上这样做了,你这年轻的狗,“他对他吼道。“我的头都裂开了,星期天还怎么布道?“

库尔特察觉到父亲的脾气不好惹,便默默地用家里的棕色大壶给自己倒了些咖啡。老人“砰“的一声关上了面前的对开本。

就在这时,一个忧郁的女性身影从葡萄架下的橱窗旁走过,身后飘着一团黑纱。

普拉奇维茨伯爵夫人低沉的中音在外厅响起。

牧师竖起了耳朵。

“跟你一起出去。“他吩咐儿子,然后满怀期待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来人的进入,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露出最鄙夷的牛犬表情。

库尔特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拿着黄油卷,神情严肃地从侧门溜了出去。他本想从谈话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因为自从他和小艾莉调情后,他对哈勒维茨的态度就不那么好了。

牧师和约翰娜伯爵夫人在一起密谈了一个多小时。教堂里开始传出管风琴的乐声,来做礼拜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但两人仍继续用低沉急切的语调交谈着。牧师的妻子警告性地敲了两次门,两次都被打发走了。最后,当九点半的钟声敲响时,他们来到了大厅,伯爵夫人紧闭着嘴唇,眼角还挂着泪痕,牧师则紧皱着复仇者的眉头。

“您可以相信我,夫人“他站在门口说道“我会尽我所能让他忏悔“

她向帕斯托琳夫人伸出手,拍了拍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家伙们水汪汪的卷发,然后目不斜视地向库尔特走去。

当门在她身后关上时,老人用雷鸣般的声音喊道:“我的袍子,我的带子!“他的妻子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命令,急忙给他穿上精神官职的袍子,他则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道:“现在我有了一个话题。是啊,真是个好对象!老伙计,祝贺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