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月圆之夜
“陵儿,快起床!赶快起来收拾一下,你娘昨晚熬了一宿帮你缝了一件布褂子,穿上新衣,今天和赵媒婆到镇上张屠户家走一趟.“
“爹跟你说;俺都打听请出了,那张屠户家闺女虽然壮些,可生的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你把他娶过家门后,咱家不仅明年能添个大胖小子,逢年过节还能沾沾你老丈人的光,混不少油水哩。”
“陵儿,你听到没有?”
“别怪当老子的没提醒你,那邹家“穷”的叮当响!那邹莹莹,不但长得干巴巴的,一看就不好生养,下面还带着两个拖油瓶。老子,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咱们王家门的!”
“啪~听到没有!”
正满脸怅然的王陵,脑袋挨了个爆栗!
“嘶——您轻点,咱家就我这根独苗,打傻了你都没地儿哭去。”
“打死你省心,还不快起来。”
王陵眼睛一转,这时,他已经大略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遂摸着脑袋,龇牙咧嘴,故意露出些许不耐烦;
“我去,我去,去还不成么!”
说着,王陵掀开被子,从床尾拿起一条缝满补丁的肥大裤子,一脚蹬穿上,赤脚下地。
朝着对面前,面色黝黑,不苟言笑第二世老爹咕哝说道;
“话可先说好!要是人家没看上俺,您可不能再阻止俺娶莹莹过门。到时候,别白面吃不上,窝窝头也没,两面落空。老王家香火要断了,可不干俺的事!”
“兔崽子,你说什么浑话?你老子生你,为的就是给咱家延续香火。要是在你这儿断了根,老子咽气,也从坟头爬出来削你狗日的!”
王老爹一脸没好气,又拍了王陵一下,不过,眼角一抹皱纹却深刻些。
王老爹低头看了眼王陵的赤脚,想了想,转头跑出他卧室。不一会,提着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以及一套刚缝好的浅蓝色布褂回来。
把东西递到王陵手上,交代道;
“赶紧换上,都十八个大小伙子了,一天天还没个正行。你老子我这般年纪,你小子都能跟着下地了。
我让你娘到后院拾几个鸡蛋,一会儿你带过去,别让人家挑咱家礼数。”
“知道啦!……”
王陵嘴角微微勾笑,有气无力应了一声。随后,他接过老爹递过来的褂子和布鞋,重新坐回床头快速穿戴起来。
“臭小子!”
看着儿子长大成人,且出落的俊朗样貌,王老爹满眼都是成就感。含笑叱骂一句,便扭头,重新掀开门帘出了王陵屋子。
屋内这边,
王陵穿戴整齐后,遂站起身,跺跺脚,看了眼大小合适的布鞋,耳边又传来后院王老爹喊声;
“孩儿娘,好了没,莫耽搁了时辰,让‘亲家公’久等……”
王陵遂苦笑摇摇头。
他没想到,第二世往生,居然穿越的,是这个时间点。
按照原来轨迹,不久前王陵刚满十八岁。
王老爹开始张罗他婚姻大事,特意花五十斤谷子,托十里八乡有名的赵媒婆,今日要带他到镇上张屠户家说亲。
若按照原来轨迹,王陵听从了王老爹的建议。
虽然此次说亲遭遇了张屠户很多白眼,冷嘲热讽。不过他靠着自身高大,俊朗的模样,却被她闺女张玲儿看上。
半个月后,王陵娶对方过门。
次年,张玲儿便帮王家生了个闺女。
张玲儿过门后,虽然脾气不好,也算嫁鸡随鸡,勤俭持家。王陵也和王老爹兢兢业业伺候家里五亩薄地,年后还开了两亩生地。
除了交税,一家人,倒也能混个囫囵肚饱。
若照此下去,他们一家人人女满堂,勤勤恳恳,不说大富大贵,也能平稳一生。
变故发生在三年后。
那个雨夜,张玲儿产第二胎时,大出血,虽然顺利生产,却因为家里拮据,没钱调理,又过了一年,张玲儿便撒手人寰。
王陵独自带着一儿一女,辛苦拉扯到四十岁,儿女成家后,最终却因为生病,被儿媳妇赶出门。
四十岁,冻死在自家门檐下。
至于王老爹刚才所说的邹莹莹,乃是一个孤女,也算王陵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父母双亡,十二岁独自拉扯弟妹过活,按照原来轨迹,王陵成亲不久,对方曾来找过他一次。
一晚巫山云雨,次日,王陵便听说,邹莹莹收了十两银子,嫁给镇上周地主当小妾去了。
当时,听到消息的王陵,心底恨的要命!
直到三年后,张玲儿生病,他到镇上取药,才无意中得知;
对方早在一年前便被周地主折磨而死,连尸体也被周家下人,扔到了乱葬岗……
其后,王陵多番打听,终于得知当年的真相!
原来;在邹莹莹在来找他那晚,实际上,她已经被卖给了周地主。
而促使这场婚事的根本原因,除了邹莹莹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已然断粮,实在无法供养弟妹。
更重要的是:王陵爽约,没有遵循“过家家”时,答应娶她的“约定”。
那晚的一场云雨,更像是邹莹莹对自己,对余生的一场献祭!……
合上眼,一幕幕过去的画面在王陵脑海“走马观花”浮现!
王陵脸上既痛苦,又复杂,最后,所有种种,均化作一道重重的叹息。
旋即,他抬起头,眼底变得清澈且透亮,喃喃自语道;
“既然回来一遭,便让这个幻梦,有个不错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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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从镇上回来后的王陵,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垂头闷不做声。
他耳朵,传来母亲的一声声叹息。
王家小院内,操着干哑嗓子的赵媒婆,正不断跳脚,对面前赔笑的王老爹大声数落;
“老王头,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说你儿子多么孝顺,长得也好。
可“真好”啊!
见了人家张屠户的面,三句话不合,就抄起拳头打算动手,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误会,误会!”
“赵媒婆消消气!孩子还小,我家就这根独苗,老两口平日娇惯了些……嘿嘿,明日,明日我便带着这个兔崽子,亲自上门给人家跪下道歉!!”
王老爹黝黑的脸上被说得微微涨红,不停尴尬陪着笑。
“哟,你还想上门?还怎么上门,难不成一个人打上门还不够,你们父子还准备一同打上门,“逼亲”吗?”
许是说的太急,一身花褂子,擦着厚厚胭脂腮的赵媒婆,一口气没喘上来,连连咳嗽。
王老爹见状,欲伸手帮忙,却被这老娘们一手推开。
她满脸嫌弃,看了眼手掌布满老茧的王老爹后,拍着胸脯,顺了两口气,丢下一句;
“老婆子忙前忙后,反倒弄了这么个结果,那些谷子你明日拿回去。
今后你王家的媒,谁爱接谁接,老婆子不伺候了!”
“不送!……”
说完,扭着磨盘的大锭,一摇三晃走到门口,一脚踢开王凌家的栅栏门,扬长而去!
……
“兔崽子,老子要你好看!翻天啦。”
“老头子,你要打死他啊,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慈母多败儿!”
“爹,娘,你们别吵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住口。”
“胡说。”
这一夜,王家注定,有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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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
催布谷鸟发出两声啼叫。
二更时分,一个扎着麻花辫,略微干瘦的姑娘,悄悄来到王家院墙外。
她偷偷趴在围栏外,看见被罚跪在院内青石板上的王陵时,眼底既有欢喜,亦有担忧。
而被罚跪一夜的王陵,很快似有所觉。
他猛然回头,正好与一对明亮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遂露出一口白牙,左右张望一番,见了眼屋里亮着的灯光,便朝围墙外,打出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