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杀人灭口
傍晚时分，李友谦和苏延年风尘仆仆地回到东宫，特向李弘禀明了查到的线索。
李弘闻罢二人的汇报，不禁大为吃惊，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刺杀不良人的刺客有可能是一群胡人？你们是如何查到这条线索的？”
李友谦详细解释道：“回殿下，他们的毁尸现场就在义宁坊，尸首刚烧完的不久，骨头尚在，我们就是在那些遗骨中发现了胡人平日里喜欢佩戴的兽骨配饰才做出的判断。”
李弘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你们又是怎样发现毁尸现场的？又是如何断定烧死的那些人便是昨晚的刺客？”
苏延年回禀道：“禀殿下，末将与李长史跟长安不良帅魏昶了解完情况后，便就已经确定了刺客就潜藏在布政坊附近的醴泉、居德、义宁、金城和颁政五坊，于是详细盘查，方发现了他们在义宁坊的毁尸现场。”
“你继续说。”李弘再次微微点头。
“之所以认定刺客藏在醴泉、居德、义宁、金城和颁政五坊，是因为布政坊以南是第二横街，往北是颁政及承天门横街，此两条主街在夜间是金吾卫巡逻要地。”
苏延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刺客从布政坊携尸逃离，人多且目标大，他们绝无可能逃过金吾卫巡查，唯有逃出布政坊后躲入被夹在两条大街中间的五坊之中才不会被人发现。”
李友谦补充道：“再者，以他们犯下的罪行，欲想尽快脱身便需尽早毁尸灭迹。末将还从魏昶口中得知，他们与刺客交手时，砍断过对方一名刺客的两根右手指，而我们在毁尸现场的遗骨中也找到了这支仅余骨头的右手。”
“所以，你二人认定义宁坊就是刺客毁尸灭迹之处，刺客的身份是胡人？”李弘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他认可二人盘查的思路，觉得二人追查刺客思路没有问题，继而开口问道：“既已确认刺客身份，为何方才回答时不敢确定？”
李友谦面露窘态，又认真答道：“因为在毁尸现场，末将等人找到的并非是两具尸体的遗骨，而是五具，这与死去的刺客人数不符。”
“有没有一种可能...”
李弘垂眸沉思片刻，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道：“他们死了两人，并非仅毁了两具尸体，而是将受伤的三人也一并杀了灭口？毕竟现场的五具尸体才对得上昨晚刺客二死三伤的数字。”
“他们怎会这般残忍？”
李友谦难掩恐惧说道。
他顿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若真是为了毁灭痕迹，连受伤的同伴都不放过，这群人简直比野兽还要不如。
苏延年亦是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显然在为这等行径愤懑不已。
“此乃胡人之惯常作风。”李弘神色淡淡，不以为意地开口道：“倘若当真如此，昨夜义宁坊必定潜藏着他们的同伙，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消除一切痕迹。”
李友谦与苏延年听闻此言，呼吸不觉沉重起来。
他们没上过战场，自然还不曾亲身体验胡人的凶残。
李弘也不训斥二人此时的妇人之仁，继续问道：“你二人可能否辨明，这群刺客究竟是吐谷浑人、回纥人、突骑施人、吐蕃人，又或是其他西域胡人？”
李友谦垂首，面露难色，嗫嚅道：“回殿下，这…实在难以判定。”
李弘遂在书房徘徊，考虑二人获得线索的真伪。
突然，他想到一个被众人忽略的线索，停下脚步问杨恩道：“杨思勖在靖安坊可有收获？”
杨恩低头愧疚地答道：“回殿下，他目前尚无收获。”
李弘也不恼，继续问道：“靖安坊有座佛法是不是叫崇圣寺？杨思勖所寻散播谣言之人是否潜藏于此寺？”
“禀殿下，靖善坊确有一座崇圣寺，而那散播谣言之人有可能潜藏其中。”刘童恭敬地回答。
李弘深吸一口气，眼光扫视众人问道：“尔等可知崇圣寺乃何人所建？”
杨恩和刘童皆摇头表示不知，李友谦和苏延年亦是一脸茫然。
李弘突然笑道：“崇圣寺的前身乃一座胡人所建之寺院。”
“竟是一座胡寺？”刘童不禁嘀咕道，“难道…”
苏延年语气急促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崇圣寺与这群胡人刺客有关联？”
“有此可能。”
李弘点头分析道：“散播谣言和刺杀不良人的刺客，一个有可能藏在崇圣寺，另外一群又是胡人身份，不得不让人怀疑。”
“却不知修建此崇圣寺前身的是哪些胡人？”李友谦不无遗憾地说道：“要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就好查了。”
李弘脸色阴沉，语气冰冷地说道：“崇圣寺的前身是景教徒修建的寺院。”
景教兴起于波斯，再由波斯传入华夏，至今已有百年。
当时因为大唐跟波斯关系和睦，景教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批准，教徒得以在长安城建立专门的寺庙进行传教活动。
后来波斯被阿拉伯帝国（黒衣大食）灭亡，国王伊嗣俟被杀后卑路斯与兄长阿罗撼逃亡吐火罗，受到当地民族部落酋长保护，得到些许的喘息机会。
于是卑路斯便遣使向大唐求援想再建波斯帝国，高宗李治便派特使王名远入西域中亚成立波斯都督府，立卑路斯为当地都督。
龙朔二年（662年）大唐正式册封卑路斯为波斯王。
只是没过多久，新波斯在大食军队的不断威逼下土崩瓦解，新波斯新王卑路斯及其兄长阿罗撼带领王族成员沿丝绸之路东逃，不少波斯人逃到了长安城，还想让大唐助他们重建家园。
景教徒的称呼就成了这群人在长安的新身份。
倘若此次刺杀不良人的胡人真是景教徒。
那么李弘能百分之百肯定，昨晚的刺客就是逃亡到大唐的波斯人。
这些人极有可能被他人以助其建国的条件所诱才敢跟自己为敌。
毕竟，一群无家可归之人为了重建家园，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一群亡国杂碎。末将明日便带旅贲军前去将其抓捕，严加审问，定要为殿下找出幕后主使。”苏延年得知刺客身份竟然是流亡的波斯人，立马大声说道。
“还请太子殿下下令。”李友谦亦开口附和。
二人实难相信，究竟是谁给了这群人亡国奴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与大唐储君作对？他们是觉得大唐的刀子变软了，还是长安城的蒸饼吃够了？
一群跳梁小丑，真敢自寻死路！
刘童和杨恩亦是义愤填膺。
“放肆！”李弘吼斥道：“这只是孤的猜测，还未确定就是波斯人，你二人大叫什么？”
李友谦和苏延年嚣张的顿时消散，二人低头小声道：“还请殿下恕罪！”
李弘安抚二人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妄下判断。”
“不知殿下想如何调查？是否需通知鸿胪寺协助？”李友谦跃跃欲试地问道。
鸿胪寺是大唐九寺五监之一。
作为大唐的“外交部”，其职能不止是接待外国使臣，处理外交事务，还负责与藩国交流、翻译外文、教授各国使节汉语，管理监督外来居民，处理他们的法律和行政事务。
所以要是不动用武力，只是纯粹的跟波斯人交涉，就得需要鸿胪寺官员出面协助。
“你二人先回去歇息，调查之事明日再议。”
李弘突然有些乏困，一时难以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他准备明日跟姚崇和魏元忠一起商议再做决定。
“诺！”
李友谦和苏延年欲言又止，遂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