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锅红油
李保健仍旧在发烧，而且体温比刚重生的那一天又高了半度。此刻有点头晕，脸上火辣辣的烫。他躺在里屋的炕上，闭目养神。妹妹李晓燕投了一条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李为民坐在屋门口，看着摆在门口水盆里的几条鱼趴在水里打蔫，可店里却没有生意，愁的他一个劲的抽烟。
李保健听到门口父亲李为民在唉声叹气，挣扎着爬起身，拿掉头上的毛巾，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子。
“你看你都烧成那样，还出来干啥，回去躺着去……”
李为民伸手摸了一下李保健的额头，关切的说道。
“爸，我给你写个单子，你现在到市场去买些调料回来……”
“啊？卖调料？你看咱家，现在吃饭的就那么几个人，还买啥调料啊。家里有的就凑合用吧，省下钱，还要攒着交房租呢？哎……”
李为民心里清楚，如果生意像之前那样火爆，坚持半个月，再想办法凑凑，交上房租还有希望，可眼下这样子，就是一家三口不吃不喝，省下来的钱，一个月的房租都凑不上，到时候搞不好，房东陈老板就要赶人了。
李保健没说话，转身回到餐厅，找到点菜本，拿起笔，坐在一张桌子前，刷刷的写了起来。
父女俩纳闷，不知道这个突然产生了如此巨大变化的李保健，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便都凑过去，站在他身后朝本子上看去。
“干辣椒、花椒、丁香、桂皮、八角、草果、红曲米、紫草……”
作为干了半辈子的老厨师，这些调料里多半都很熟悉，但也有一些调料虽然认识，但却不常用。
“孩子，买这些……你是要做啥啊。”
李为民不解的问道。李保健站起身，把菜单撕下来，递给李为民，道：“爸，对面请的不是真正的四川师父，因为咱们这小县城，压根就没有四川厨师来。就算来了，他也给不起工钱。”
“啊？不是真的四川厨师？那……那他怎么会做水煮鱼啊，还是什么什么全油的。”
李为民为人实在，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说假话骗人。
“我看，多半请的是在四川工作过一阵子的本地厨师，操几句川谱来骗人的。所以，他做的水煮鱼，只是依葫芦画瓢，肯定不是正宗的，能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我开的这些调料，就是熬制四川红油的配方，你买回来，咱们熬专业的四川红油，用红油做纯水煮鱼，把顾客抢回来！”
“正宗四川红油？”
李为民一脸茫然，年轻的时候跟师父学徒的时候听说过正宗的四川红油，师父说过，大多数川菜，都离不开红油，所以正宗的四川红油的配方，是那些老川菜师傅的压箱底的绝活 ，不轻易外传。可自己这个突然变得聪明了的傻儿子，是怎么知道这红油的配方的？
“爸，咱们快去买吧……”
李晓燕催促道。李为民这才缓过神来。虽然他现在心里仍旧没底，搞不清自己这儿子这几天为啥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父女俩赶紧骑着那辆小三轮车，去市场买调料了。
很快，调料就买了回来。李保健让父亲李为民把厨房那个闲置的破汽油桶搬倒饭馆门口，在里面架上劈柴。把厨房里那个都生了锈的最大号铁锅刷洗干净，架在了汽油桶上。
回头看了看屋子里墙上的钟表，又看了看对面大金牙的饭馆，现在那些食客基本都吃完了，眼看着就要往外走了。
李保健在锅里倒了一些豆油，下面的火很旺，很快烧热，把买来的干辣椒和花椒哗啦啦的都扔了进去，用力的挥动铲子，开始翻炒起来。
辣椒和花椒都干透了，油温起的也快，几下的功夫，一股浓郁的麻辣的味道，立刻从锅里升起，顺着这条小巷飘散了开来。
大金牙的饭馆门前，一群四川的民工吃完了饭，正打算回工地，他们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总感觉今天在这吃到的水煮鱼有点不对劲。
没错，的确是全油的，没有一滴汤水，他们在老家就是这么吃的。可说不上为啥，就感觉味道还没有前阵子在李家小酒馆吃的那种半油半汤的味道好。
就在此时，突然一股熟悉的麻辣味飘进了他们的鼻孔，他们扭头沿着味道飘来的方向望去，正看见李家小酒馆的门前，那个身形瘦弱的小厨师哗啦啦的倒了一大锅的油，正在往里面放调料。
铁桶下面的火很旺，油温升的很快，那些干调料倒进去，油面立刻泛起一阵气泡。那股麻辣的味道更浓了。
那几个民工顿时愣住了，他们背井离乡，来到遥远的大东北打工赚钱，一晃都离家很久了。这股味道，让他们立刻想到了家乡的味道。
他们虽然吃完饭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站在离家小饭馆门前，看着李保健用铁勺子搅动那一锅正在冒烟的红油。
人们都有从众心里，后出来的人看到这边围着这些人，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见人围的差不多了，李保健放下手里的铲子，道：“各位老乡，真正的川菜要用正宗的红油，之前是我的失误，我离家小酒馆的水煮鱼，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口味，做成了半油的，忽略了各位四川老乡的感受，从明天开始，我们把水煮鱼做成两种，一种仍旧半油半汤，北方的工友可以吃，一种纯红油，正宗四川做法四川口味，欢迎各位来品尝。”
他的话音一落，几个年轻的四川民工眼泪都流了下来。他们都十八九岁，是第一次离家，这里的工作很累，想家的情绪就更重，所以，这股熟悉的红油味道和李保健这番暖心的话，都直接钻进他们的心里。
有几个人忍不住啪啪的鼓掌，人们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好，明天我们保证来，肯定来！”
“我们肯定来！”
这些人几乎欢呼起来，都大声的承诺。
李为民都看傻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傻了三十年的儿子，怎么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