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解剖院余波
朱常洛继续安抚道：
“本朝厂卫，乃是皇帝耳目，天子爪牙，朝廷鹰犬。”
“若废除厂卫，便等于自废耳目，自拔爪牙，自烹鹰犬，朕当然不会做出此等糊涂事。”
“其实不论新设何等机构，或是裁撤何等机构，事情是不会少也不会多的。”
“权力不会出现空白，朝廷不设官立职，地主豪绅便会自发占据相应权力。”
“朝廷手中的权力少了，地主豪绅手中的权力就大了。”
“厂卫是皇帝的耳目和利刃，若是废了厂卫，就等于把耳目和利刃拱手送人。”
“只要尔等忠心于朕，踏实做事，朕自然不会亏待尔等。”
魏朝和许显纯闻言，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大石落地。
朱常洛继续道：
“方才朕已经将未央宫卫和东厂、北镇抚司的人事问题说完了。”
“最后再唠叨一句，关于入选宫卫、东厂、北司的侍卫、番役、官校等，必须都要有家人，且必须把家人迁入京城居住，统一安置在内城明时坊。”
“若是有一天，军士们不再满足三衙入选要求，被淘汰出局，则提升其一级军衔，至指挥使为止，送其衣锦还归亲军上直二十六卫驻所。”
朱常洛合上手札，微笑着道：“朕就说这些，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田尔耕闻言，当即拱手恭维道：“陛下爱军如子，考虑周密，宫卫一定誓死保卫陛下。”
魏朝也拱手道：“东厂誓死效忠陛下。”
许显纯见状，也拱手道：“北镇抚司愿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
朱常洛露出笑容，摆了摆手：
“方才朕已经把要做的事都说完了，接下来要如何执行，你们尽快商量好，尽早落实。”
“若是执行中遇到困难，随时上疏，或是直接入宫面奏也可。”
“朕是个务实的人，事情安排好了，需要的一切权力物料也都会提供到位，若是安排的事儿不能及时完成，话说的再漂亮，朕也不会留用。”
“但若是能将朕安排的事务踏踏实实的落实到位，不用说漂亮话，朕也会给予相应的赏赐和提拔。”
众人闻言，拱手道：“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好了，时候不早了，随朕一起去御膳房享用堂食吧。”
……
御膳房，小厨房。
魏朝领着田尔耕、许显纯去了堂食厅。
朱常洛则来到了一家人每日一起用膳的小厨房。
刚一进来，就见房中六人人手一沓小报，正眉头紧皱的看着。
傅有容戴着一副银框目镜，让朱常洛眼前一亮。
众人见他过来，连忙起身，朱常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而后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朱常洛朝八公主朱徽媞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
朱徽媞见状却摇了摇头，脆生生的开口道：“爹爹，七姐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儿臣要陪七姐用膳，不能陪爹爹用膳了。”
朱常洛闻言，哭笑不得，看向她身边的七公主朱徽婧：“小七身体好些了吗？腹部可还感到疼痛。”
朱徽婧闻言，回答道：“儿臣的身体好多了，谢父皇牵挂。”
顿了顿，她又开口问道：“父皇，儿臣听说，您为了治好儿臣的病，设置了一个解剖院，专门把人剖心挖肝，千刀万剐，是不是真的？”说到此处，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哭腔。
朱常洛闻言一怔，看向了傅有容。
傅有容推了一下目镜，将手中的一沓民间小报递了过来。
朱常洛好奇的接过，入目第一张便是一列大字：
《大明阎罗殿——解剖院探秘》
朱常洛仔细看了起来。
小报上将解剖院描述成了比北镇抚司诏狱还要可怕的地方，说是皇帝设置来，专门将人剥皮抽筋、掏心挖肝、千刀万剐的人间炼狱。
其中招募了上百名医者和仵作，用生灵试验新药，残忍虐杀各种动物，在尸体上练手，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把这些手段统统用在活人身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中十几份小报，内容大同小异，就是把解剖院描述的比阎罗殿还恐怖。
朱常洛看完只有一个感想：“真是难为他们了，十几家报社一门心思的研究解剖院的设立目的，结果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
朱徽婧见朱常洛沉默，又带着哭腔问了一遍：“父皇，这些小报上说的都是真的吗？您设置那个地方，真的是为了折磨人吗？”
见饭桌上的众人都看了过来，朱常洛放下小报，开口解释道：“为父设置解剖院，不是为了折磨人，而是为了救人。”
朱徽婧眼中满是质疑：“把人开膛破肚的救人？父皇是在欺我无知吗？”
朱由校闻言，微微皱眉，说教道：“七妹，你怎可对父皇如此说话。父皇做事自有章法，我相信父皇不会无缘无故设置解剖院，父皇并非残暴之人，这些小报上所言，必是诽谤。”
朱由检也附和道：“我也相信父皇，父皇说是为了救人而设，就一定不是为了折磨人而设。七妹，你应该给父皇道歉。”
朱常洛看着两位力挺自己的皇子，心中稍感欣慰，他轻咳一声道：
“昔日华佗为关公刮骨疗毒，可知人之皮下有肉、有筋、有骨、有髓。”
“毒入皮表，敷药可愈。毒在筋肉，则应先剔除腐肉而后敷药。毒在骨髓，则要切开皮肉筋膜，刮去骨质，缝合表里，而后敷药方可痊愈。”
“数日前，你腹中突发剧痛，便是毒在肚腹之内，若不开膛破肚，如何切除病灶？”
“但若胡乱开刀，那就不是在治病，而是在杀人。”
“父皇设置解剖院，招募医者仵作，就是想让他们正确认识人体内部五脏六腑之所在，钻研如何切除体内病灶而不伤及性命。”
“解剖院初设，只是以鼠兔猪牛羊等牲畜试药练刀。”
“等到医者们熟练掌握了开刀切除缝合之术后，也会先在猿猴之类动物身上试验。”
“等到技术完全成熟后，父皇才会允许他们，在一些罪大恶极的死囚身上试验。”
“解剖院的设立，是为了造福广大像你一样，深受肠痈之类体内病灶折磨的病人而设，绝非为了折磨虐杀。”
“你应当深有感受，缩脚肠痈发作起来，若得不到及时救治，能活活把人疼死，让人想自行了断。”
“而世间如那缩脚肠痈一般，病灶在体内，一经发作便药石无医的病症又有多少？”
“父皇不仅仅是为了你的未来而考虑，也是在为天下百姓的未来而考虑，故而才下旨设立了这解剖院。”
朱常洛说罢，众人沉默，傅有容悄悄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朱常洛的手，无声的表达着支持。
朱常洛看向她，心中泛起涟漪。
朱徽婧听罢，沉默了半晌，擦了擦眼泪，眼眶红红的说道：“父皇，是儿臣错怪您了，儿臣错了，儿臣给您道歉。”
朱常洛闻言，露出笑容：“好，那父皇罚你，给父皇盛一碗汤。”
朱徽婧听罢，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盛了一碗鱼汤，绕到朱常洛身边，放在了他面前。
朱常洛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又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父皇原谅你了，回去吃饭吧。”
众人纷纷露出笑容，享受一家人的午膳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