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募民
“我说大兄，你昨晚还是太唐突了，要是姓周的记恨在心，那咱们以后可不好受了！”
昨晚的筵席不欢而散后郭文就在庄上猫了半天，如今正和自己的弟弟郭茂饮酒消愁，但他本来还喝得开心，一听到自家兄弟指出自己不对的地方立刻就火冒三丈道:
“那姓周的是你天王老子？你天天替他说话！我才是你兄长，他不是！”
“我这不是劝你不要那么冲动嘛！”
“你想让我去和姓周的求情，想让我和他低头认错？我不！反正他也就在东城再待个十几二十日便走了，老子到时候还要找戚家算账了！”
“兄长！”郭茂不理解地看向郭文，“官字两张口，你要是填不满他，到时候是要咱们命的啊！”
“有本事他就学他袁州伯那样干，我看这乡里豪强还有哪个唯他是从？老子庄上的甲兵可是见过血，打过蛾贼的，要是栽了大不了逃去投奔郑宝他们！”
他气冲冲地说道，然后又痛浮一大白。
也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片闹声，把兄弟二人的注意力给吸引开，郭文刚皱起眉头要骂娘，一个奴仆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不好了庄主，出事了！”
“什么事！”
“您快过去看看吧！”
郭文见状立刻走出门外，却看见一群乡民和自己前几日强征而来的流民扭打在一起。
“狗东西！”他大喝一声，然后走了过去。
一个被推搡在地，衣裳有些破烂的男人见状刚向郭文露出一个笑容就重重地挨了他一踢。
“老子他妈给你们吃，给你们住，你们就这么欺负我郭氏子弟？”
“庄主，这帮狗崽子说要离庄而去，去垦……垦荒！”
“庄主。”那被踹到在地的男人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咱们是被你收留了，这点的确不假，可我们一行人把身上的家当都给了你，这又算什么？你既不把我们当庄民看，那为什么又不放我们走。”
郭文听到这话眼中流出一股寒意，他径直走过流民身边，然后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兄弟和庄上的私兵。
“走，去找周上官要个说法。”
*
“阿嚏！”
“怎么了周上官？天寒多着衣啊！”鲁肃笑咪咪地看着袁燿道。
“我感觉身子骨还好啊，这附近不会爆发了什么瘟疫吧？”
“瘟疫？这我倒没听说，要不替你找剂符水来缓解一下？”
“去去去，子不语怪力乱神。”
“心诚则灵！”
如今的官道旁排起了一条条长龙，而组成这些队列的都是周围郡县的难民，袁燿一大早就起身命戚奇等张贴垦荒告示，自己则和鲁肃一并出了城、支起了几个棚子施粥，为的是募集第一批屯田民。
“你叫什么名字？”袁燿此刻坐在两张简易的胡凳上，面前还放着张这时还不怎么流行的木桌子，他提着笔、按着纸，两眼看向面前求粥的难民。
“秉上官，小的叫王五，沛国相县人。”
“相县？那就是刘君的同乡喽？”他暗暗想着，然后又问道:“之前是干什么的？家中有田地否？”
“小的乃是屠狗的，因为蛾贼所以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家中的田地都卖出去啦，倒是农忙的时候帮乡里的长辈耕过几天地。”
“嗯，尊老好业，你家中还有几口人？”
“就我一个人啦……我父母被蛾贼杀了，兄长和小妹南下的时候和我走散了。”
“那你恨他们吗？”
“不恨。”王五摇摇头，“蛾贼没来前我父我母就已经饿的不成样子了，这世道不就是这样的嘛，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怨不了谁。”
“你倒是看得开。”鲁肃在一旁叹道。
“如今有个机会能让你再自食其力养活你自己，要不要听听？”袁燿见王五独身一人，没什么负担，看着也算是忠厚老实，便把他列入了人选之中。
“上官请讲，王五感恩戴德，此生不忘啊！”
于是袁燿就将垦荒一事和垦荒民待遇都一并告诉了王五，他边说边观察他的脸色，似乎更多的是苦楚与无奈。
“如何？”
“可否……让王五再想一会儿？”
袁燿只是摇了摇头，他没有时间听那么多人一一思考。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留你，领了粥去找个好去处吧。”
王五听到这话又抬起头来看向袁燿，他无神的双目在那一刻好像在说：天下之大，哪里称得上好去处呢？
“王五，愿留下来！”
“去那边登记名姓吧。”袁燿叹了一口气，然后指了指淹没在另一队人群当中的诸葛瑾。
这种人间惨剧他在今天之内不知道要听多少遍，可他的能力远远无法做到兼济天下，于是只能强忍恻隐之心，做尽王侯将相的伪善之事。
“不好了！”他忽然听到了诸葛瑾的声音，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指，诸葛瑾就跑了过来，不过听声音似乎情况不太妙就是了。“光远，郭文来了！”
“嗯，他来作甚？”鲁肃听到这话惊道。
“无妨，会客。”袁燿笑道，“看看郭文是来喝酒的，还是吃粥的。”
他与诸葛瑾、鲁肃信步过去，只见郭文带着十几二十个人横占了整个官道，他们看起来愠怒无比，周围的流民瞧见了都不敢接近。
“哟，郭庄主怎么看起来那么大火气？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昨晚的气啊。”袁燿微笑道。
只见郭文毫不领他情，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道:“周上官，我不与你说三道四，只是你要垦荒便垦，何故来诱骗我庄上之乡民？”
“你？”袁燿听到这话故作震惊道，“我只听过天子臣民，没听过庄上之乡民，我这垦荒告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是无土之百姓，皆可来为我东城开垦荒地，实在不行来这喝口热粥也行嘛，昨日你说你自有双足，怎么今日你口中的庄民一个个都是残缺之人？”
私自圈民于地，这事可大可小。
“周瑜！”郭文怒目圆瞪地看着他，伴随着他怒吼而来的是他身后众人刀刃出鞘的声音。“你欺我郭氏无人？”
四周的流民见此阵仗都吓得退后了好几步，一时之间队形都乱了，甚至有不少乱民借机抢粥而逃。
“郭文！”袁燿似乎不惧怕他甲兵加身，反而还上前走了两步，“你欺我东城无人？”
“你昨日顶撞本官，我暂且不追究，但你今日违抗上意、寻衅滋事，为一己私利行倒行逆施之事，实在是让本官忍无可忍！”
说到这，在场的县吏，还有鲁庄的下人们也都握紧了刀刃，毫不示弱地指向他们。
“怎么，想火并吗？老子可不怕一命换一命。”
“亏你名字里还有个文字，怎么做事如此冲动呢？”袁燿冷笑道，然后又大胆上前两步，这回他离郭文的刀刃已经只在毫厘之远。
“来之前喝了酒？不然凭你这脾性也不敢作出这等犯上之事吧？”袁燿看着郭文有些红润的面孔冷笑道。
“周瑜，你！”郭文愤恨地看了袁燿他一眼，但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袁燿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轻轻一挥腰间的环首刀，随后等郭文反应过来时两人刀刃已经相撞在一起，发出震声。
“你不敢杀我。”郭文强笑道，他见过太多锦衣玉食的公族子弟了，就算他们自幼学习剑艺，但在关键时刻无一都成了懦夫和软蛋，更何况他郭氏在东城也算家大业大，整个县寺里还有不少郭氏族人，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狗仗人势的家伙岂敢动他？
这又不是在庐江，强龙不压地头蛇。
说罢，他便要用力一挥打掉袁燿的兵刃，但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另一道冰冷的刃锋又触及了他的肌肤。
郭文惊恐地看向刀刃的主人，却看到了鲁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在等什么，我……”
他刚要求救，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阵刀剑和惨叫声。
袁燿依旧冷笑地看着郭文：“郭庄主，酒醒了吗？”
“醒……醒了……”
“郭氏侵吞田地、逼良为贱，郭文为祸乡里、忤逆上意，上官，你说这该当何罪啊？”鲁肃笑道。
“我记得按《汉律》……罢了罢了，我可记不得那么多条文，依我看——杀了得了。”他眼露凶光，望向郭文。
“你……周瑜！你和那袁术根本没甚区别。”
袁燿不以为然地轻声笑道，“说的也是，毕竟有其父便有其子嘛。”
“什，什么？”
一语未罢，那竟成了最后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