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济堂
又是日渐西沉时，夏昭正从满目苍黄的土路走向清阳县城西门。
几日来，辗转于大青岭和清阳县两地，夏昭觉得自己已身处重重迷雾之中。
为何一头被邪修控制的妖兽会盘踞在商道旁，不去他处？
为何又是昨日才下令去灭杀妖兽？
为何是赵拓和自己去？
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尚且可算作是巧合，自己却感受得真切。
夏昭驻足，隔着城墙一角和日落霞光对峙，搁置下重重迷雾中的山雨欲来。
一阵秋风吹过，衣袂猎猎作响。这霞光看似赤热，照在夏昭身上却毫无暖意。
此番回来，夏昭特意走少有人过的西门，不必穿越闹市区，引人注目。
一位兢兢业业十七年的灵差死于非命，在这清阳县中不啻于一场雷霆。
作为唯一在场的人，夏昭可以是凶手，也可以是知情目击者。
在想好对策之前，万不可招惹是非。
过了城门，夏昭向北迈步。
一向冷清的西北角此刻却人头攒动，抬眼望去，竟是围在自家门前。
夏昭快步赶去，发现街坊四邻是围在余济堂的门前。
余济堂门扉大开，药房外的众人却无一人进入大堂中。
夏昭在人群外围停步，看向余济堂内。
只见药房的大堂之中，平日里用以给候诊病人坐息的桌椅躺倒一片。
罪魁祸首的几人趾高气昂，举止跋扈。
人手一根哨棒，正对药房里的瓶罐器具推搡打砸。
再细看一眼这些人是何方神圣，只见他们皆穿着同样的弟子服。
与夏昭的灵差服一样，一块圆白补子上绣着身份——义武堂。
再往大堂中深看几眼，只见苏白茕茕孑立，站在柜台后。
几缕从天窗透到大堂的日落霞光，洒在她瘦弱的身上，将她衬得更加惨白。
苏白眉眼微低，沉默不语，只是手中握紧研杵，用力磨着研钵中的药材。
待到几个武馆弟子破坏殆尽，抬起哨棒对准苏白时，围观街坊们一片哗然。
“你们这些后生不要作孽了！砸药堂小心瘟神找上你家门！”
“你们练武，就只会欺负一个女娃？有种你往老头子我身上打！”
大堂内的武馆弟子听到喧闹，摇摇晃晃走出余济堂大门。
为首的一人举起哨棒狠狠敲打了几下药房的牌匾，震落一阵灰尘。
紧接又将哨棒抵在喊话的老翁胸口，拧动着獐头鼠目出言恐吓。
“老东西，你可别倚老卖老血口喷人！”
“这块地皮已经被江老板卖给我们义武堂，是这小娘皮不要脸，赖着不走！”
“你要是再敢污蔑老子，哥几个就用棒子把你架到衙门去，关上你几天。”
“坐几天老虎凳，吃几天牢饭，看你个老不死的还能活几天！”
夏昭注视着为首的武馆弟子，依稀能从记忆中找到些零碎的印象。
刚到清阳县时，没少偶遇此人，不过那时此人东躲西藏，不曾见过这跋扈一面。
他头上还有个【威胁度：2】的系统提示呢。
想来，自己置身迷雾中的时间，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早上不少。
“娘，他们可真威风啊！”
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吃着糖葫芦的男娃，口齿不清地说道。
男娃母亲闻言，当即抽了他屁股蛋一巴掌。
“小东西，让你不学好！”
男娃被打一巴掌，还没来得及哭，手中的糖葫芦又不见了。
只见为首的武馆弟子抬手就要拍打老翁的脸，就被一串糖葫芦砸到脸上。
慌乱后退，又被余济堂大门的门槛绊倒，摔倒在大堂中。
“他妈的，哪个想死的！”
此人咬牙切齿，满脸涨红。在街坊的一片哄笑声中起身怒喝。
夏昭从人群中挤到前面，老翁摆手，让街坊们给他让出一块地方。
“我还以为是谁呢！是你这个穿狗皮，干狗差的！”
“一个臭外地的还敢管老子的事，我看你这身皮也是穿腻了！”
“老子以后可是要进宗门的，不像你这种废物，只配干一辈子狗差！”
嘴里一边叫嚷，他又拾起滚落在旁的哨棒，提起来就向夏昭捅来。
一个武馆弟子，当众殴打一个县衙灵差，以后说出去吹牛都有人敬酒。
望着直直捅来的哨棒，夏昭将腰后的雁翎刀抽出，只一劈后收刀入鞘。
这个武馆弟子的手便被开裂的哨棒扯破了皮，十指鲜血淋漓的鬼哭狼嚎。
与其同行的武馆弟子见自己人受了委屈，当即就向夏昭抡起棍子。
夏昭只一伸手，就稳稳接住一根，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哨棒扭断。
连带着挥棒的人凭空转了圈，摔落地上，没了动静。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朝夏昭打来，却也不过是被两拳放倒。
夏昭径直走到为首的武馆弟子面前，一脚将其踢翻跪倒在地。
一手抓着此人的发髻，一手五指作拳。
夏昭提拳就要对着此人的面门打下，却听得此人仍是嘴硬。
“你敢打老子一下试试！”
“今个儿整个县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被我们大师兄请去了如意楼。”
“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明天你就指定扒皮滚蛋！”
夏昭仍旧不言语，只是冷笑一声，微微凝眸。
毫无保留的一拳落下，这武馆弟子便哭爹喊娘犹如出丧。
再一拳，便是将爹娘安葬，再哭不出声响。
又紧接两拳落下。
只见系统提示的威胁度也随之改变。
【威胁度：1】
【威胁度：0】
【目标威胁度降低2，获得积分2】
这人瘫软在地，夏昭从他口袋里摸出两个铜板，移步大堂外。
找到脸上泪痕未干就忙着叫好的男娃，将两个铜板交给他。
“小娃娃，记得听你娘的话。”
街坊四邻眼见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年轻人挺身而出，为大伙出了口恶气。
纷纷凑上前来和夏昭熟络关系，几个大娘巴不得今晚就给夏昭说门亲事。
那老翁也凑到跟前，笑意满面又略有愁容。
“小夏啊，他们这义武堂还真不好惹啊……”
“都说在清阳县想进宗门，就先得进他们义武堂！”
夏昭闻言，只是轻轻摆手。
此事当然不会就这么作罢，他望着昏迷不醒的武馆弟子，心中已然有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