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欢迎来到夜之城
2125年1月8日，午后，夜之城外围荒原。
引擎的轰鸣声被密集的枪声撕碎，一辆伤痕累累的越野车在沙地上疯狂地蛇形前进，躲避着身后三辆武装摩托的追击。
深蓝色的M6征服者车身左侧凹陷，露出烧焦的电路板和斑驳的血迹。
挡风玻璃如同蛛网般破碎，右侧车门上几个焦黑的弹孔还在冒着青烟。
“还剩几发？”
阎罗紧握方向盘，墨绿色的眸子在后视镜和前方道路之间飞速切换，声音冷静得不像正在逃命。
“四发穿甲弹，两发高爆弹。”
车台上，一只不足三寸长的黑猫摆件开口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电子质感。
它通体由一种特殊的黑色材料制成，在阳光下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
阎罗按下方向盘边一个按钮，车前盖右侧翻起一个炮台，呼啸着向后射出一发手臂粗细的火箭弹，在后视镜中掀起一阵烈焰。
“轰隆”巨响扬起漫天沙尘，阎罗猛地一踩油门，越野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速度又提升了几分。
黑猫看着天边的一线黄沙，“现在只剩一发高爆弹了，你确定能撑到数据风暴来临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些古巴人阴魂不散，解决了一批还有下一批。”
阎罗猛打方向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发擦身而过的火箭弹，碎石和沙土像暴雨般砸在车身上。
他并非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半个月前，他还只是一缕来自三十年前、飘荡在数据深渊的幽魂。
全靠眼前的黑猫，一个自称“只是运气好”的黑客，用她那堪称奇迹的技术，将他从第七维度公司的数据坟墓中捞出，并注入这具刚死了母亲、名叫“秦广”的年轻躯壳内。
作为借尸还魂的回报，阎罗需要前往夜之城，摧毁AI“塞勒涅”的核心——月神殿。
“你确定那些古巴人是冲着秦广来的？他只是个有点天赋的黑客而已。”
这里距离夜之城已经不远，阎罗向后不断发射根本无法命中的穿甲弹，只为拖延时间。
“古巴人在博兹曼直接设卡封城，毫无疑问，秦广偷的密匙太重要了。”黑猫说。
“真是麻烦，可你不是已经在我脑机里找了好几遍，根本没有找到密匙吗？”阎罗瞟着后视镜，同时身体如同条件反射般，操纵越野车往左前方来了个Z字漂移。
“轰！”
一发高爆弹在他们右侧炸开，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沙土，将越野车掀得几乎侧翻。
“谁知道他把那东西藏在了哪里。”黑猫的竖瞳中闪烁着幽绿光芒，“西北方向八百米，发现信号屏蔽波动，数据风暴即将到来！如果想避免被电子设备记录，我们只有三十秒的时间。”
“足够了！”
阎罗猛踩刹车，同时方向盘向右打死。
M6征服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庞大的车身以近乎九十度横向甩尾，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青烟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阎罗左手伸出窗外，猛地一抖，极细的单分子线瞬间从他五指指尖弹射而出。
“轰！”
一辆追击的摩托车躲闪不及，直接被单分子线切断油箱，凌空炸成一团火球。
最后一枚火箭弹向后呼啸而去，第二辆摩托车强行扭转方向，车身不稳，骤地侧翻，在沙地上摔出老远，撞在巨石上，车手脖颈直接扭曲了一百八十度。
第三辆一个转弯急停，车手看了眼西北方向的天空，掉头就跑。
阎罗看也没看他，一转方向盘，驾驶M6征服者冲进漫天黄沙之中。
数据风暴如约而至，狂风裹挟着辐射尘埃和芯片碎片，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发出刺耳的尖啸。
能见度几乎为零，各种电子信号也彻底紊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第五次公司战争后经常出现的天气，高能辐射、电子垃圾、金属碎片……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随着沙尘暴一起掀起，造成大范围的电磁干扰，是荒原上流浪者们的噩梦。
不过阎罗没得选。
而且黑猫能帮他过滤一些干扰，这些沙尘暴反而成了他逃避追杀的好帮手。
“搞定！”
阎罗将油门踩到底，趁着数据风暴的掩护，向着夜之城狂飙而去。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选中我的原因了吗？”
“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可能性。”黑猫的声音在狂风中依旧清晰，“三十年前，你在里约忤逆了世界上第二位AI神明——耶和华的垂青，并试图阻止圣子降临。”
“虽然你最后失败了，逃跑后又中了第七维度的陷阱……”
“不，我是自愿去的。”阎罗打断道。
“我从里约逃亡后，深刻意识到，单凭人类孱弱的血肉之躯，绝对无法对抗神明。那时，第七维度一位研究员辗转联系到我，说他们在进行一项让人类飞升为数字生命的实验，我就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黑猫轻叹，“但很遗憾，实验失败了。”
“你的人格也被大量数据污染，被第七维度判定为没有拯救的价值。他们将你扔进了数据坟墓，让你的意识也像那些破损义体里的数据一样，被彻底分解、消除。”
阎罗笑了，“但我现在重新活了过来。”
“的确，我由衷希望你这次能够成功。”
“哈，我尽力不让你失望。”
依循着视界内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蓝色箭头，阎罗驾驶M6征服者在风沙卷起的碎石和金属残骸中不断颠簸，强烈的电磁脉冲不时干扰着车辆的电子系统，仪表盘上的灯光闪烁不定，发出刺耳的警报。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黑猫问。
“你之前不是说，塞勒涅明年就要选拔神使了吗，我打算也想办法混进去。”阎罗说。
“我倒是相信你有那种资质，但获得遴选资格可不容易，要么被市议会举荐，要么就只能被动等待月神殿垂青。后者条件更加苛刻，去年被选为神使的那个家伙，可是夜之城的传奇。”
“那么，我成为新的传奇不就行了？”阎罗笑道。
黑猫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也对，你这样的狂人，当然会选择这条路。”
“哈哈，我就算想要被市议会举荐，也没有门路啊，总要先打出名头才行。”阎罗说，“你在夜之城有认识的中间人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这座城市打招呼了。”
“不急，你不是还要去见秦广的舅舅吗？告诉他家里的事。”
“只是见一面就走，我身上麻烦太多，不能连累他。”
“一连逃亡了半个月，就当休个假吧。”
阎罗笑了笑，一路疾驰。
下午四点半，终于，边检站巨大的金属框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上面霓虹闪烁，拼凑出几个鲜红的大字，在黄沙中拉出隐隐的轮廓。
“欢迎来到夜之城。”
这座，由神明所统治的地上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