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空饷
难怪能当军头,后台原来是神威营提督。
董瑞管着十几万步兵,是仅次于王子腾的军中大员。
问完董振邦的背景,贾琮让老鸨把那女子叫出来。
此时她已重新换了衣裳,洗了脸,脸蛋白嫩秀美,身姿窈窕,年约十六七岁,就是脸上颈上多处青痕,一只眼睛也红肿着。
“大人,张瑞怎样了?”
贾琮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叫什么名字?”
“阮香君。”
“甘州人?”
“不是,奴家就是顺天府的。”
“你家触犯了什么国法?”
阮香君肩膀微微一颤,接着摇摇头:“是我父亲的事情,奴家并不知道。”
“你父亲现在何处?”
“已经亡故。”
“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年。”
阮香君越来越不安,答完之后,又问道:“大人,张瑞不打紧吧?刚才他都吐血了。”
“你这么关心他,与他是什么关系?”
贾琮步步逼问,终于让阮香君的神经崩溃了,她滑倒在地上,捂着脸大哭。
老鸨急忙将她扶起。
赔笑道:“大人,奴家这楼里,就指着香君一个姑娘撑场子,你真把她吓出病来,奴家得关门歇业,到时营里又该找奴家麻烦了。”
“你这楼里只她一个姑娘?”
“当然不止,可模样儿就属香君齐整,有几个将军都是点了名的要她服侍。”
贾琮明白老鸨的意思,他对这女子并无恶意,只想知道真相。
张瑞不远千里从甘州卫来到三大营,又与这女子情深义重,贾琮原以为她也是甘州的,不想她就是本地人,这里面究竟有何缘故?
况且,提到她父亲犯的罪,她十分抗拒,又有何蹊跷?
强问怕是不行,这事还得着落在张瑞身上。
“张瑞无碍,军医为他接过骨了,休养几日便能好。”
“多谢大人!”
听到这句话,香君呯的磕了个头。
贾琮最后问道:“你身上的伤,可是董振邦造成的?”
“他……他是个畜生!”
贾琮暗忖,张瑞不仅与她交好,甚至敢为了她反抗军头董振邦,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拯救失足妇女上岸”那么简单。
“你眼睛上的伤,用煮熟的鸡蛋滚一滚,能消肿。”
“多谢大人。”
离开乐楼之后,贾琮回到医营。
老头正在就着火盆烤馒头吃,馒头中夹了几片驴肉,香喷喷的。
贾琮这才发觉自己还饿着肚子,不觉咽了咽口水,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火盆前。
见他这副样子,老头把馒头撕了一半,带着驴肉递给他,贾琮倒也没推辞。
“营房明日才开伙,我去给你下碗面。”
“怪不好意思的,敢问您老高姓大名?”
“姓胡。”
贾琮大口咬着馒头,回头望去,张瑞睡的很香甜。
一会儿,胡军医端了一碗面汤出来,贾琮呼哧呼哧几大口吃完,连汤也喝了,用手背擦了擦嘴。
“今日医营里怎么就剩胡老自己?”
“他们都在休沐,我孤家寡人没地方去。”
“原来如此,您在三大营有多少年了?”
两人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胡军医胡子一翘,笑道:“早几十年前,我随令祖荣国公驻防大同,国公爷不在了,我也告老回家,老伴儿没了后,我嫌弃家里冷清,便来这营里,十几万大军人气儿足。”
贾琮肃然起敬。
“胡老竟是边镇荣归的。”
“说甚荣不荣的,哥儿怎会来三大营?莫不是被家里逼的?”
“看来胡老很了解我们家,那便向您打听个事儿,我伯祖经营这里数十年,可否还有忠于我们贾府的人?”
贾琮如此问,一半是真想知道,免得永兴帝针对贾家下手时,自己被无辜牵扯进去,一半也是为了试探这个自称追随过荣国公的老头。
胡军医仍是笑道:“那你得回去问问你家的长辈,老夫区区一个军医,哪懂谁是你们贾家的人,谁又还揣着一颗忠心?这年头,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的。”
胡军医唠唠叨叨,看似什么也没说,却什么也说了。
京营中的确有贾家的老人,但有人已经变了心,剩下的人都在观望。
当年的京营节度使贾代化,生子贾敬,贾敬弃武从文考上了进士。
要问自然问他,不过现在的贾敬很莫名其妙,抛家舍业的在玄真观当道士,每天炼丹吃,直到把自己活活吃死。
除夕晚上贾敬回来祭祖,贾琮与他仅仅打了个照面,第二天早上贾敬就回玄真观去了。
又闲聊了会儿,贾琮旁敲侧击三大营的派系,老头只是一味闪躲,不肯透露半个字。
夜已深,贾琮见探不出有用的信息,想着明天还得搬家,便回去睡觉。
次日。
李小虎、王立功和田易冒着风雪归营了,他们随着贾琮一起搬到右勇军。
千户的官职不算小,又是实权派,因而有了自己的单间营房。
等王立功三人搬完东西,贾琮便指使他们去拿他帐下的花名册。
“跟主薄说,我明儿要点名,务必全部拿来。”
“是!”
拿来后,贾琮先将册子看了一遍,几乎都是军户子弟,顺天府籍贯的占了七八成,剩下的全国都有分布,唯独兖州府来了五十多人。
第二天,贾琮帐下所有的将士皆在校场集合,一个个核对名册。
寒风呼啸。
此时大雪未化,众人吸溜着站在雪地里,站在前头的是一排总旗小旗。
贾琮脸上的寒气犹甚冰雪。
营中吃空饷已是惯例,贾琮预估就算吃掉三四成,还能剩下六七百军卒。
然而点完名后,贾琮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这营里的道德品质,一千花名册,到场的仅有三百多人,算上请假的、路上延误的,勉强凑够五百。
千户下设置十总旗,总旗下再设置十小旗,总旗与小旗官阶虽低,却是军队的基础和灵魂。
现在不仅军卒缺了一半,低阶军官也缺了一半。
可不是追问空饷的时机,以自己现在的名气,只怕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贾琮将所有心思都收了起来。
只下令道:“明日卯时三分,所有人准时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