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播下的种子
结果，露米娅因为不安而彻夜未眠，起床后也食不下咽，只好到外头闲晃，借此转移注意力。
她没心情和朋友见面，所以跑到小时候常和哥哥一起玩耍的郊外树林，爬上树发呆。
（怎么办……）
露米娅一脸沮丧地仰望星空，她什么也做不到。
而且身体很现实，起床后什么也没吃，到了深夜肚子也饿了。
所以，她才在宵夜时间大摇大摆地回到宅邸。
“哦哦，露米娅，你回来了啊。”
瓦尔德家的成员齐聚在餐桌旁。祖父维吉尔看到露米娅出现，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你从早上就没看到人，我很担心哦。”
“……我只是去散步一下。”
露米娅冷淡地回答，但所有家人都像事先说好般互相使眼色，令她很在意。
之后，他们没有像样的对话，餐点端上桌后，就在她要用餐时。
“今天傍晚，迪欧斯家派了使者过来。”
席克突然开口，露米娅的心脏剧烈跳动。
“盖尔恢复意识后，似乎脱口说出被露米娅的花言巧语骗了。”
“锵啷……”的声音响起。
那是露米娅手中的叉子掉到桌上的声音。
“我想确认事实，露米娅，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席克的语气始终很温和。
仿佛极力不让人察觉内心想法的温柔语气，反而令人害怕。
“……”
明明立刻否认“我不知道！”就好了，却因为一时语塞而开不了口，露米娅只能默默低下头。
滴答、滴答……钟摆时钟的声音在饭厅里回荡。眼前的饭菜仿佛事不关己般冒着热气。
“露米娅。”
席克再次开口。
“现在我还能原谅你。不过这次的事情，可能会成为比你想象中更棘手的火种。不只你，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问题。”
他的语气始终很温和，像是在劝说。
“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几秒，露米娅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你还是打算为了自保而保持沉默，就算是我的女儿，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露米娅倒抽一口气，不敢抬起头。她的眼角余光瞥见双手抱胸的父亲。虽然语气没有改变，但气氛却像隆冬一样冰冷。
见此，露米娅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父亲……”
坐在旁边的哥哥埃吉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埃吉，就算是你，也不准插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如果不稍微收敛怒气，露米娅就算想说也说不出口。”
“……哎呀。”
啪嗒一声，应该是父亲抚摸自己脸颊的声音。不管怎样，露米娅害怕得不敢直视父亲的表情。
不，不止是父亲。
家人究竟会用什么眼神看自己。
“露米娅，这不是责备或生气的问题。”
祖父维吉尔叹着气说道。
“这件事甚至可能影响你哥哥的将来。老实说出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确认事实，我们也无法采取正确的行动。”
听到祖父平淡的语气，以及敬爱的哥哥的将来可能受到影响的这句话，露米娅终于放弃抵抗，开始娓娓道来。
“……然后，我对那个男人说……如果能让王子大吃一惊，说不定我会对你刮目相看。”
听到她低着头亲口说出的事实，所有人都露出苦涩的表情。
“饶了我吧。”
坐在旁边的哥哥呻吟道。露米娅在膝盖上握紧拳头，哥哥的这个反应比随便的斥责或怒吼更让她难受。
“原来如此。”
席克冷静地摸着下巴思考。
“【瓦尔特家家害怕族长的权益受到年轻有实力又自大的王子威胁，所以策划削弱王子的气势。利用露米娅，暗示盖尔有机会成为下任族长，把他塑造成让王子颜面扫地的替死鬼。】”
席克像在背诵戏剧剧本一样喃喃自语，突然盯着露米娅。
“这就是迪欧斯家的说词。他们似乎打算舍弃那个可怜的男人，打算大声宣扬，说是我们家利用你策划了卑鄙的阴谋。”
“什么！”
露米娅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有什么想法不是问题。”
席克始终语气平淡。
“问题是对方会怎么宣传，以及周围的人会怎么看待。”
“怎么、这样……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露米娅环视众人寻求同意，但母亲和哥哥都一脸沉痛地闭上眼睛，祖父则像在忍受头痛般按着眉间，像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滴答、滴答，时钟的指针前进。
“你总有一天要独自出嫁。考虑到这点，至今为止我对你多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久后，维吉尔挤出这句话。
“但或许是我太宠你了。”
他的声音中渗出深深的悔恨。总是温柔，只要一点小事就会夸奖自己的祖父，用打从心底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让露米娅大受打击。
“对不……起……”
露米娅只能缩起身子，感到抱歉与后悔。
她想当场消失，想当作没这回事。可以的话，她想回到过去，在说出蠢话之前，先揍过去的自己一拳。
“该怎么办，父亲大人？”
席克仿佛没听见露米娅的道歉，询问现任族长的意见。
“只能装作不知情，严正拒绝了吧。”
维吉尔也转换心情，摸着下巴的胡须回答。
“说到底，对方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说的才是对的。盖尔失控，被我们处决，迪欧斯家因此怀恨在心，想扯我们的后腿。我们只能这么主张。”
“但是，露米娅在宴会途中溜出去是事实。”
族长与下任族长再次看向她，泪流满面的露米娅“咿”地缩起身子。
“讲台上的空位想必很显眼吧。”
露米娅理解席克的讽刺，只能流着鼻水，“呜呜……”地呻吟。
露米娅溜出去，之后盖尔跑来挑衅。
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迪欧斯家的主张莫名地有说服力。
“而且，露米娅和盖尔对话的场面，说不定有人看见了。不，无论事实如何，迪欧斯家的朋友想必会接二连三地出面作证！”
席克厌恶地说道。
“要是他们开始争论有没有说过那些话，就正中对方的下怀了，父亲大人。”
“唔嗯……的确。虽然这么做比较接近两败俱伤，但要抵消那个笨蛋的失态，只能把另一个笨蛋拖出来。”
听见祖父事不关己地说出笨蛋两个字，露米娅已经泣不成声，泪流不止。
“……那个。”
埃吉客气地举起手。
“什么事？”
“不管瓦尔特家要主张什么，首先应该私下向殿下和大公妃说明事实，向他们道歉。”
这个提议非常合理，维吉尔和席克面面相觑。
“这个……”
“说得也是。”
瓦尔特家的面子也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应该想办法处理折断角后毫无悔意的王子，以及比他更固执的母亲。
†††
“——事情就是这样，我家的笨孙子真的非常抱歉。”
现任族长维吉尔低头道歉，露米娅也跪在他脚边说：“非常抱歉！”
用完宵夜后，夏尔和普拉蒂一起喝茶，族长一家却不知为何全员出动前来道歉，这让夏尔感到困惑。
哎呀～那个叫盖尔的男人会前来找麻烦，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他是为了在13岁的女孩子面前耍帅，才会那么拼命。
［真是蠢……］
说得没错。老实说，夏尔根本无所谓。
对夏尔来说，有个适合的家伙可以揍，心情爽快多了。
既然要道歉，真希望他把角折断，反正没人会感到可惜。
“呜呜……”
露米娅跪在地毯上发抖，夏尔也不觉得她有错。
正值敏感年纪的女孩，对被认为是好色的男人抱持厌恶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然后，她随口对看不顺眼的男人说：“那家伙有点得意忘形，去教训他一下。”没想到演变成斗殴事件。
夏尔故意把事情闹大是事实，但错在先动手的盖尔。
“原因出在露米娅身上！”就算这么说，夏尔也只能回答：“啊，是哦。”因为场面很尴尬，希望他们快点回去。
“这样啊，然后呢？”
夏尔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想法，一脸认真地问。
“我了解情况了，那又怎样？”
然而，身旁的普拉蒂接着夏尔的话说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女孩？”
她优雅地翘起脚，扇子后方露出冷笑。
普拉蒂，此刻非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