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获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却又密不透风地覆盖了整座城市。市局大楼却在这浓稠的夜色里，灯火辉煌，宛如一座通明的灯塔。

大楼内，脚步声、讨论声、文件翻阅声交织在一起，繁忙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小周独自待在市局的一间办公室里，寂静与忙碌形成鲜明的反差，他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度过了一个漫长而又百无聊赖的夜晚。

小叔带着小周来到市局后，便被卷入了这场紧张的工作洪流之中。小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那穿梭忙碌的人群里，一头扎进了整理和登记物品的繁重任务当中。

很快，有工作人员找到了小周。那人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表格和一支笔，表情严肃认真，对小周展开了详细的询问。

小周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发现藏宝图的全过程，从走进信托商店的那一刻，到打开手镯盒子夹层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心理变化，都毫无保留地讲述了出来。

工作人员飞速地记录着，笔尖在纸张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将小周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转化为文字，形成了一份极为详尽的笔录。

然而，做完笔录之后，小周仿佛被遗忘在了这个忙碌的世界里。没有人再来找他谈话，也没有人告诉他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更没有人安排送他回家。他就像一个被搁置在角落的物件，无人问津。

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小周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聊和孤独。他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眼睛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一些能让自己打发时间的东西。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书包上。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本机械专业书籍。这本书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书页也微微泛黄，看得出被他翻阅了很多次。

他轻轻翻开书本，瞬间，那些复杂的机械原理和精密的构造图示就像一个神秘的漩涡，将他吸了进去。

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而坚定，整个人沉浸在这个由公式和线条构成的奇妙世界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图案，在他眼中不再是枯燥的知识，而是一个个等待他去解开的谜题。

他时而微微皱眉，思考着某个复杂的原理；时而轻轻点头，仿佛对某个精妙的设计表示赞赏。周围的喧嚣和忙碌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与他毫无关系，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知识的海洋之中，在这片海洋里尽情遨游。

此时，在小周头顶的楼上会议室里，一场气氛严肃、规格极高的会议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会议室里，一张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和水杯。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城市地图和工作规划图表，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会议由秘密战线一位举足轻重的大领导主持。这位大领导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让人敬畏的威严。他坐在会议桌的首位，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市局的几位局领导整齐地坐在会议桌两侧，他们的表情同样严肃认真，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每一句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信息。

大领导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脸严肃地开口，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副局长：“张副局长，时间紧迫，咱们就别绕圈子了，把这案子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一讲，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这关系到我们后续的工作方向。”

事情还得追溯到几小时前。小叔周志群拿到那张藏宝图时，他的内心既兴奋又忐忑。他深知这张看似普通的图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要及早处理，一旦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立刻起身，匆匆赶到了派出所所长孙国强的办公室。

两人关上门，坐在办公桌前，神情凝重地商讨起来。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紧张和担忧，同时还带着期待，不时地用手指着桌上的藏宝图，低声交流着。他们一致认为，不管这张图是真是假，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向上级领导汇报。

于是，他们来到市局，找到了张副局长，张副局长是小叔在部队时的老领导，也分管着他们派出所。

张副局长听完两人的汇报，马上组织人手前往藏宝图上标注的地点。他们顺利打开了密室，可里面的物资数量和种类，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成功惊动了更高层，这才有了这场会议。

张副局长听了大领导的话，稍微沉思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汇报：“各位领导、同志们，这次的案情其实并不复杂。事情的起因是交道口派出所副所长周志群的侄子周瑞泽，今天去 XX信托商店买了个翡翠手镯。

回家后，他发现装手镯的盒子有个夹层，打开一看，里面藏着一张绢帛质地的藏宝图和一张房契，他就把这些交给了周志群。周志群当时也不确定这张图是真是假，但还是向他们所长做了汇报。

大概下午一点四十左右，两人一起来向我汇报了这件事。我们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我安排人手，由周志群带队，下午两点二十，突袭了图上标注的位于黑芝麻胡同 XX号的小院。

那小院里没人居住，我们的同志根据那张图，成功找到了隐藏的地下室，从里面起获了 2048根大黄鱼、1024根小黄鱼、XX美元、XX英镑，还有两部电台。

武器方面，有 2门美制 60毫米迫击炮，120发炮弹。长枪有 5支莫辛纳甘步枪，配弹 1000发；5支三八式步枪，配弹 1000发；8支司登冲锋枪，83把手枪，其中 33把是勃朗宁 M1935，9*19毫米子弹 10000多发，50把 M1911手枪，11.43*23毫米子弹 5000多发。

另外，还有大量文件正在整理，很多都是解放前保密局的机密档案。这次行动可以说是收获巨大！汇报完毕。”

张副局长汇报完，与会人员都不由自主地热烈鼓起掌来。过了好一会儿，会议室才安静下来。

大领导接着问道：“那这张图的来历调查清楚了吗？”

张副局长回答：“发现藏宝图是真的之后，我们已经派人去信托商店走访了。

据售货员说，这个手镯品相很普通，在店里放了一年多才卖出去。装手镯的盒子本来就是和手镯一起收进来的，收这货的人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我们查了账本才知道，是 60年一月收的货，当时还以为用这么个盒子装着，是为了抬高售价。

至于卖货的人，我们再三追问，售货员才隐约想起是个不认识的普通中年妇女，长相也记不清了。”

大领导继续追问：“既然收货的人觉得手镯配不上盒子，为什么不起疑呢？或者换个盒子装呢？”

张副局长解释道：“因为手镯和盒子是一起收的，更换盒子就相当于串货了，往严重了说，这是弄虚作假。公私合营后，公方经理对这方面管理非常严格。”

大领导又问：“这个手镯品相普通，一年多都没人买，周瑞泽为什么会买呢？”

张副局长说：“周瑞泽男十六岁，是去年下半年从老家鲁省山区 XX县 XX乡 XX村逃荒到京城投靠他小叔周志群的。

遭灾后，他父亲、爷爷奶奶相继病故。他母亲遵照他父亲的嘱托，带着他们兄妹俩来京城投靠小叔，还把自己陪嫁的翡翠手镯卖了换吃的。

他母亲刚找到他小叔就病故了，他买那只手镯，是因为它和他母亲的那只很像，他想给三岁的妹妹留个念想。”

这时，旁边一位领导突然插话：“我有个问题，看小周同志的笔录，他还在信托商店花了不少钱买了两块坏手表。真像笔录里说的，只是为了学习里面的机械知识，尝试修理吗？要知道，他还只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孩子。”

张副局长说：“这方面我问过周志群同志，了解了一些情况。小周买那两块手表，确实是为了学习机械知识，他考上了中专，学的就是机械专业。

而且，据周志群同志说，小周的初中老师都说他是上大学的料，都劝他考高中，以后好考大学。周志群家本来就有三个孩子，加上小周兄妹俩就五个了，小周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主动报考了中专。

中考后，他就开始在图书馆借阅专业书籍，自学相关知识。所以，他想动手实践一下，是可以理解的。”

领导又问：“那他买这些东西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算下来有一百零三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张副局长笑着说：“这就得说小周运气好了。中考完，他除了在家自学专业知识，有空还去家附近钓鱼，每次都能满载而归。除了留一些自己家吃，他还卖了不少给街道和周边工厂的食堂，这两个月下来，已经赚了两百多了。”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周的运气，真是没话说。同样是钓鱼，别人常常空手而归，他每次都收获满满。这次的藏宝图也是，这都不能单纯说是运气了，简直是气运加身，在旧社会都能被当成祥瑞了。”

听到张副局长的调侃，众人都爽朗地笑了起来。会议室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大家都知道，张副局长这是在维护小周。

大领导接过话茬：“小周是个好孩子，这么说，这张图的来源暂时查不出来了。那黑芝麻胡同那小院调查得怎么样了？”

张副局长说：“黑芝麻胡同的小院是个小杂院，虽然是独立的，但地方不大。就两大一小三间房，总面积大概五十三个平方，两间大房朝南，一间小房朝西。

密室就在那间小房底下，上面还有个地窖做掩护，入口布置得很巧妙，普通人很难发现下面有密室。

我们走访了街道工作人员，得知解放前，这里的房主是一对中年夫妻，解放后就不知去向了。

这一带解放前人口就多，人员流动也频繁，所以无从考证。解放后，这里一直空置着，到 55年，才暂时收归街道，分给了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妇。

两年前，这对夫妇相继去世，之后就没人住了。从里面的荒废程度看，确实很久没人住了。据了解，街道已经在考虑重新安排人入住了。”

大领导又问：“那起获的物资呢？这方面有线索追查吗？”

张副局长说：“这批物资和上面通报过的，和平解放前保密局转移的物资基本吻合，应该就是那一批。我们还在筛选那些文件，看看有没有新线索。”

大领导感慨道：“看来就是那批军火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这么大一批军火不知去向，这些年睡觉都提心吊胆的，要睁一只眼，就怕什么时候出大问题。特别是那两门迫击炮，现在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感慨完，大领导看案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也主动活跃气氛，开起了玩笑：“你们这是人在家中坐，功劳从天降。还说人家小周运气好，我看啊，相比之下还是你们运气更好一点。人家小周把这么大一块肥肉喂到你们嘴边，你们不表示表示也说不过去吧！啊？哈、哈……！”

市局的领导们陪着笑，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张副局长马上接口：“领导！不瞒你说，在您来之前，我们市局的同志们碰了个头，这么大的功劳，论功行赏是肯定的。

我们打算把原交道口派出所所长孙国强提升一级，调到市局任刑警大队副队长。原副所长周志群也提升一级，任所长。

至于小周，我们是这么考虑的。小周发现藏宝图的同时，还发现了黑芝麻胡同那处小院的房契，所以我们准备把那处小院奖励给他。

现在周志群家就三间房，住七个人确实太挤了，而且，小周也 16岁了，用不了多久就要成家，也需要有自己的房子。

还有，我们可以把小周兄妹的户籍关系迁到京城。之前他们虽然实际住在他小叔家，但不符合户口迁移政策，户籍还在鲁省老家。”

说完，众人都看向大领导。大领导稍微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道：“嗯，这个想法不错，很实际。也确确实实帮小周解决了问题。”

就在楼下办公室里，小周一觉睡醒，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京城里的有房一族。

只要拿着那张房契去街道做个过户登记，那处小院就成他的私产了，还顺带解决了京城户口。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什么叫惊喜？这才叫特么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