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挽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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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状元黄巢

礼泉坊,富悦客栈。

晨风掠过青砖,黄举天精赤上身,立在庭院。

他身形似春竹抽节,瘦削却不失劲健,肩胛随枪势起伏。

丈二长枪在他掌中翻作银龙,破空时还挟着尖啸,等到刺入木人靶心,却只余半声残响。

石凳上,六名寒门士子并排而坐,皆是本届殿试的考生。

他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黄举天的枪法,手中的折扇不自觉地拍打掌心,口中连连赞叹:

“黄兄这枪法,真是出神入化!”

“如此身手,殿试定能一举夺魁!”

“哈哈,夸得过了,黄兄考的可不是武举!”

黄举天收枪而立,走到一旁,端起桌上的大碗,仰头畅饮。

清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流过结实的胸膛,引得二楼香阁中透过窗缝窥视的女客们,不由得将窗子又推开了些。

这时,一名士子忽然叹了口气:

“省试放榜已经延迟,如今连殿试也要推迟,真是让人心焦。”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放榜又如何?如今的大唐科举,我等想要出头,实在是难上加难。”

“还不是那些权贵子弟,仗着家世,肆意践踏科举公正!”

另一人愤愤不平地附和。

“你可曾听过礼部崔侍郎的那句话?‘家世即公正’!”

又一人冷笑,语气中满是讽刺。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黄举天。

“还是黄兄铁骨铮铮,竟敢在圣上面前揭发仇家士子。”

“若天下人都能如黄兄这般刚正不阿,我大唐官场何愁不能清明!”

众人感慨万千,黄举天却只是淡然一笑:

“空谈无益。诸君若真忧心国事,当修身立德,以己之力匡扶社稷,方能涤荡浊流。”

黄举天长枪轻挑,随意披上罩衣,往二楼客房而去。

自离开皇宫,已过去四天时间。

起初,黄举天尚怀一丝忐忑。

而后几日,便如闲云野鹤般游走于市井之间,更像一位悠哉的旅人了。

成亮却无法如此洒脱。

他时而忧虑仇士良派人报复;

时而后怕得罪了主考官李景让,恐遭黜落;

时而担心自家阿郎若恰巧名列第二十一,会不会被士林讥讽。

这书童视黄举天如命,不仅整夜不寐地看守门户;

白日里更是三番五次奔赴贡院,只为第一时间得知考试结果,以便决定是否要催阿郎速速返回山东。

今早,黄举天好不容易哄得成亮入睡。

谁知此刻推门而入,只见床榻空空,便知那小子又去盯榜了。

黄举天摇了摇头,先将背上的薄汗擦拭干净。

随后取出时下盛行的诗词格律书籍,细细研读。

毕竟,若他殿试卷末所题两首诗流传开来,必将成就黄巢的文名。

而唐朝盛行酒令文化,日后若参与此类社交,必少不了吟咏平仄对仗的对联,或限韵的律诗。

为避免暴露自己“文抄公”的事实,便只能趁闲暇之余,勤加补习平声十五韵了。

正当黄举天昏昏欲睡,将格律书盖在脸上,惬意地躺平时。

通往客栈二楼的木质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房门被成亮猛地一脚踢开。

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径直奔向桌旁,迅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仰头一饮而尽。

杯子还未来得及放下,便急切地伸手,往黄举天枕头底下摸去。

黄举天有些不耐,声音从书册下闷闷地传出:

“你小子造反呢?”

成亮一边手脚麻利地从枕头里,掏出两片金叶子,一边嘴里嘀咕着:

“我家阿郎考中状元啦!我得赶紧拿这金叶子,去当铺换些铜钱,好给待会儿过来的人打赏。”

黄举天猛地坐起身来,反手给自家书童一记响亮但全无力道的耳光。

“清醒些没?”

成亮木木地点点头,眼眶突然红了,一把抱住黄举天,哭叫道:

“阿郎!你考上啦!你真的考中状元啦!”

成亮叫完,再次兴高采烈地跑下了二楼。

独留黄举天难以置信地坐在榻上,连平日最擅长的思维导图都不知从何画起。

“状元黄巢?这历史的车轮转向也太大了吧!”

远处传来锣鼓喧天之声,自礼泉坊外渐行渐近,最终停在了富悦客栈门前。

鼓乐声稍歇,有人高声说了些什么。

顷刻间,大堂内爆发出震天欢呼。

楼梯上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六位同赴殿试的士子出现在黄举天房门口,神色各异,有喜有惊,有敬有羡。

“恭喜黄兄!”

“状元及第,名扬四海!”

“文曲星照,日后必当青云直上,光耀门庭!”

在他们的簇拥下,黄举天来到一楼大堂,被众人团团围住。

黄举天面不改色,看清前来报讯的并非官府差役,而是民间报榜人后,再三向他们确认是否弄错。

“错不了,俺们干这行很多年了!”

“黄巢,字举天,曹州冤句人士,就是您啊!”

“官差马上到,马上到咯!”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一队身着官袍的差役策马来到礼泉坊,手持金漆铜符,宣布黄巢高中今科状元的消息。

板上钉钉,再无悬念。

成亮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手里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铜钱,满脸堆笑,像个乐不可支的傻子。

他先是给官差们恭敬地送上赏钱,又忙不迭地分发给民间报榜人,嘴里不停念叨着: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黄举天冷静地坐在大堂正中,耳边充斥着数不清的吉祥话,如汹涌的漩涡,使他层层深陷。

‘仇士良权倾朝野,睚眦必报;李德裕又是大唐宰相,文官之首。’

‘以他们的手段,我能靠两首诗文在李炎那儿争分,跻身前二十就算万幸,怎么可能高中状元?’

‘这背后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想到此处,黄举天心中隐隐不安。

他没等太久。

就在客栈掌柜宣布,为庆贺状元及第,今日每桌客人赠送一壶酒水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使者并未下马,而是高举一份白色的任命状宣布:

“会昌元年状元黄巢,才学出众,能力非凡,特任命为赵郡赞皇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