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陵密令

1936年12月1日，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审讯室的钨丝灯在潮湿的空气中嘶嘶作响，顾长风解开风纪扣，指尖掠过桌上那份浸着血渍的《申报》。报纸头条的铅字像子弹般扎进眼底——“张学良兵谏华清池“。

铁椅上的男人突然抽搐起来，镣铐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顾长风瞥了一眼对方溃烂的脚踝，那是电刑留下的焦痕。“何必呢？“他将报纸推到犯人面前，“蒋委员长的专列明早就到西安，你以为延安能藏多久？“

话音未落，窗外梧桐树影剧烈摇晃。

顾长风瞳孔骤缩——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树影摆幅超过三十度，代表最高级别警报。他猛然掀翻铁桌，滚烫的茶水泼在电路箱上，整栋楼的灯光应声而灭。

玻璃爆裂声在黑暗中炸开。

一道纤细的黑影破窗而入，落地时皮靴碾碎满地玻璃碴。顾长风在月光下看清来人：黑色皮衣紧裹的腰线，盘成发髻的乌发间簪着白木槿，右手峨眉刺还在滴血。

“陆明远同志让我带句话。“女子甩开刺尖血珠，“明早八点，浦口火车站。“

审讯室的门被撞开瞬间，顾长风已经拔出勃朗宁。子弹擦着女子耳际飞过，精准洞穿冲在最前的宪兵眉心。“名字？“他背靠着女子问道，枪口硝烟与她的栀子香混在一起。

“白鸽。“她反手掷出峨眉刺，第二个宪兵的惨叫卡在喉头，“百乐门的白鸽。“

走廊传来密集脚步声，至少有二十人包抄而来。白鸽突然扯开衣领，脖颈处青鸟纹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走密道！“她掀开审讯室地板，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戴处长在地下三层等你。“

顾长风扣住她手腕：“你怎么知道军统...“

话未说完，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爆炸声从西侧弹药库传来，气浪掀翻走廊里的宪兵。白鸽趁机拽着他跃入地道，身后追兵被塌陷的砖石阻隔。

他们在逼仄的甬道里奔逃，顾长风的佩剑刮过石壁迸出火星。“陆明远还活着？“他喘息着问，“三年前南昌围剿，我亲眼看见他中弹坠江。“

白鸽突然驻足，从旗袍高开衩处抽出一支钢笔。旋开笔帽，微弱荧光照亮斑驳砖墙——那上面用德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坐标。“三小时前，他用生命换来这个。“她声音发颤，“山西兵工厂，二十四小时后会被日军轰炸。“

顾长风摸到墙上的弹孔，1934年的汉阳造弹头深深嵌在砖缝里。他突然按住左肩旧伤，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就像三年前陆明远的子弹擦过时一样。

地面传来日语喝令声，白鸽猛地将他按在墙上。隔着半尺厚的土层，皮靴踏地声震落头顶灰土。她耳后的青鸟纹身随呼吸起伏，仿佛随时会振翅冲破皮肤。

“青鸟...“顾长风瞳孔骤缩，想起戴笠密室里的绝密档案。那个渗透国共高层的日谍代号，档案照片上的纹身与眼前图案分毫不差。

白鸽突然吻住他的唇。

温软触感中，她将一枚微型胶卷顶进他齿间。远处传来闷响，地道开始塌陷。“去浦口！“她在轰鸣中大喊，“专列上有...“

砖石轰然坠落，割断未尽的话语。顾长风被气浪推出地道口，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白鸽从发髻拔下木槿花簪，狠狠刺入自己左肩——那正是青鸟纹身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