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贾琛之乱（四）
不多时，宁国府里。一路上，贾琛见奇花异草、怪石珍宝无数，却都杂而不乱、错落有致。
或万紫千红，或苍翠欲滴，将整座府邸装扮得很是得体，就像一位喜好奢华却有品味的绅士。
无法想象，没有现代科技的世界里，在深秋时节，维持这样的色彩，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来来往往的丫鬟们，也各个身着粉绿的绫罗绸缎、头戴金钗朱玉，涂着淡雅妆容，散发着茉莉般的清幽异香。
且各个容颜秀丽、举止端庄。比起一般大户人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竟让贾琛有种误入仙境的错觉，一时竟忘了为何来此。
“还请您快些！老爷诸事繁忙，不便等得太久...”
见贾琛忍不住东张西望，领路的小丫鬟不耐烦道。她甚至都懒得多看贾琛一眼，似怕被这一身褪色的粗布棉衣污了眼睛。
话说，贾琛“前世”作为精锐雇佣兵，为好些富豪做过保镖。虽有不少常居中式园林的，但如此奢华却有格调的，前所未见。
此番前来，也算是开了眼界，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结果，走了快一刻钟，二人才到了地方...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面阔口方，身着紫色锦袍的中年人。正悠然坐在石凳上，逗弄着笼中的画眉鸟。
见有人过来，那厮不由得两眼放光，面露桃花。但不是对贾琛这秀美少年，而是带他过来的俏丫鬟。
“老爷！”
“琛哥儿给您带来了！”
小丫鬟忙扭头躲闪那厮灼人的目光。躬身拜别，拔腿就走。
想必，此人便是贾珍了...
看得出，是个骄奢淫逸，且没脸没皮的东西...
不过，从名字来看，同自己都是“玉”字辈的，应该算是“族兄”了...
贾琛心里暗道。随即，假意恭敬地对着贾珍拱手道：“族兄让我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的？”
“也没甚大事儿，不过见天气转好，请族弟过来一叙。”贾珍嘴上敷衍，仍不忘逗弄着鸟雀。
鸟笼后面，还摆着一个红色木匣，一掌多高，笔记本电脑大小，里边儿满了银锭。阳光洒在上边，很是晃眼睛...
不仅是“前世”，就算贾琛本体的记忆里，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想必是那‘呆霸王’请族兄‘求情’的吧？”贾琛冷声道。
“这话就不妥了！什么叫做‘求情’？！不过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一场罢了！这些银子，正是薛家大爷托我给你的...”贾珍又道。
“确实误会一场...只不过，这薛家之人，一直不露面。只叫送点儿东西，为免也...”贾琛悠悠说道。
“难不成，还要那薛家大爷向你磕头道歉？再说，他也死了个下人...”贾珍忙停下手中动作，高声嚷道。还一脸不喜地看向贾琛。
“未尝不可...”贾琛淡淡一笑。
“呵？！”
“误会一场，就要磕头下跪...若日后得罪了你，岂不是要喊打喊杀？”贾珍冷哼一声。
“也未尝不可...”贾琛又道。
“你...你算什么东西？！这些银子，够买你十条命！不过挨了一棍，就...就这般...”贾珍登时恼怒，指着贾琛鼻子就骂。
“族兄！”
“冤有头债有主，打我的，可是薛蟠的人...再说，死的那个，又不是冯渊所杀，为何把他给逮了？”贾琛突然眉头一拧，目露凶光道。
“你...你要作甚？！”贾珍惊得浑身一颤，磕磕巴巴道。
“我？！”
“不做什么...我算什么东西，贱命一条罢了，又做得了什么？！”
说完，贾琛一步上前，抓起那盛银子的木匣，扭头就要走。
“你...你还想打人不成？”
步幅之大，动作之快，吓得贾珍身子一倒，摔倒了地上。
一众家仆见状，也纷纷提着一人高的木棍，将贾琛团团围住。
“难不成，又要给我来几棍子？正好，族弟我还想多拿些银子...哈哈哈哈...”
贾琛朗声笑道。随即，双目一横，扫了众人一眼。散发出的凶戾之气，让身前几人齐齐一怔，不由退了开去。
“呵！”
见状，贾琛面露狞笑。推开面前二仆，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一回到家，贾琛将木匣重重拍在袁氏面前的方桌上，就闷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袁氏见状，只道是搬银子的路上费了些劲儿，才默不作声地躺回了床上。
然而，细细点完三百两银子，见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袁氏方觉儿子有些古怪。
一进房间，便见贾琛和衣而卧，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光秃秃的房梁。
“儿子啊！”
“可是嫌那银子少了？娘刚点过，可有足足三百两啊！”袁氏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问道。
闻言，贾琛没有作答，只是苦笑一声，淡淡问道：
“娘！若是叫你搬回乡下...”
“哎呀！”
“你可是犯了什么事儿？！这银子，难道...”袁氏登时大惊，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是当我劫了那宁国府？！不要乱想...这银子，是薛蟠托贾珍给的！”
贾琛说完，猛地坐起。将冯渊被抓之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好！”
“我这就去乡下待一阵儿！”
一听完，袁氏就点头答应，又道：
“娘虽不识几个字儿，但道理还是懂的！那冯家公子，好歹也算救过你。放任他被冤枉下狱，咱可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说罢，就收拾起东西来...
当天晚些时候儿，袁氏就扮成寻常农妇，带上细软，和那三百两银子出了城。临走前，还语重心长道：
“儿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终究非因你而起，若实在无力回天，就...就速来舅舅家...你脾气大，遇事还须冷静些...”
“大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京兆府尹贾雨村正在屋里吃着白粥咸菜，忽见一名主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莫急！莫急！有事慢慢讲！”
贾雨村平日里总一副谦谦君子做派，从来和颜悦色。此刻，见下属急找，自然也是耐心询问。
“大人！”
“有人正在门口击鼓，说要状告那‘呆霸王’薛蟠！”主簿慌张道。
“状告薛蟠...究竟是为何事？前日那命案，薛家才是原告啊...”贾雨村疑惑道。
“说是状告薛蟠和凶犯冯渊，买卖人口...”那主簿忙答道。
“哦？！”
闻言，贾雨村愈发觉得奇怪。心下琢磨起来：话说，这大户人家买几个丫鬟小厮，再也寻常不过。
虽违反《唐律》，但也给了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只要不过火越界，官府也不会过问。
再者，这贾史薛王几个家族，对下人向来不算太差，也从未有人告发过。
怎么偏偏就有人来击鼓鸣冤...
想到这里，他只觉事有蹊跷，隐隐不安，便饭也不吃了。匆忙穿好衣服，就急奔堂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