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量子告解室

失重感持续了十七秒，直到腐臭的辐射水灌进鼻腔。沈星辰的头发在幽绿水域散开，像一簇变异的水母触须缠绕着我的喉咙。我们正在下沉，穿过蜂巢第七生存区锈蚀的底层装甲板，进入某个连空气都带着金属腥味的禁区。

“憋气。“她的声音通过颌骨传导震动传来，齿间咬着的微型供氧器泛起蓝光。当我的瞳孔适应黑暗后，发现四周漂浮着无数玻璃胶囊，每个里面都蜷缩着与我面容相似的躯体——他们胸口起伏的频率，恰好同步我右臂溃烂处的渗血速度。

沈星辰拽着我游向控制台，她脖颈后的编码在接触污水后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更复杂的图腾：双螺旋结构缠绕着倒悬十字架，这是初代基因教派的标志。操作屏突然亮起，生物识别系统竟将我的视网膜判定为最高权限。

“这是你的摇篮。“她敲击着培养舱外壳上斑驳的编号：003。舱内克隆体的右眼突然转动，机械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与我后颈植入的芯片产生共鸣。剧烈的头痛中，我看见记忆碎片如刀片划过：

三年前矿难并非事故，而是一次量子隧穿实验。那些发光水母是纳米机器人集群，它们钻进矿工们的七窍，将神经突触改造成生物天线。而我之所以幸存，是因为心脏早已被替换成微型反应堆。

沈星辰突然将电极贴片按在我太阳穴：“现在你知道自己才是蜂巢最大的污染源。“全息投影显现出地下结构图，我的每次心跳都在第七生存区底层引发能量涟漪，那些波纹与漂浮的克隆体形成共振。

警报声从水底传来时，她正用激光切开克隆体的胸腔。当看到那颗同样布满辐射斑的心脏时，我终于明白为何追捕者称我为“行走的核弹“。沈星辰将某种黑色黏液注入克隆体血管：“他们用你的DNA制造了十二具人形反应堆，但只有原体能够...“

变异在此刻发生。克隆体突然暴起，手指化作合金刀刃刺向沈星辰的后背。我在水中转身时，右手不受控地释放出电磁脉冲，整片水域顿时充斥沸腾的气泡。等视野恢复时，沈星辰正将手术刀扎进克隆体的第三只眼——那里本该是松果体的位置，此刻却嵌着与我颈后相同的生物芯片。

“同步率超过临界值了。“她抹去嘴角的血沫，从大腿暗格取出量子共振器。这个刻满楔形文字的设备，正是三年前矿洞深处那个发光水母群的母体核心。

我们浮出水面时，闯入的却是座倒置的教堂。十字架钉着腐烂的仿生人修女，她的机械眼珠还在转动，投射出我们通缉令的全息影像。沈星辰突然将我按在淌着机油的忏悔椅上，她的虹膜浮现出倒计时数字：“还有四十三分十八秒，蜂巢的净化系统就会烧毁这里。“

当她的唇贴上我溃烂的耳廓时，记忆如病毒般入侵：我看见二十岁的沈星辰戴着基因研究院的项圈，正在将矿工们的脑组织切片装进培养皿。那些装在玻璃罐里的突触标本，此刻正在忏悔室后的冷藏库里注视着我们。

“你改造了我...“我挣扎着却被她锁住咽喉，她的指甲刺入辐射斑，引发剧烈的量子涨落。整座教堂开始虚化，墙壁渗出腥甜的原始汤物质。

“不，是你选择了我。“她将共振器插入我胸前的溃烂处，克隆体们的惨叫通过液体介质传来。当设备启动的蓝光吞没视野时，我看见她左胸的电子疤痕正在渗血——那是多次记忆清洗留下的创伤，每次删除重要数据时，研究院就会烧毁她一片皮肤。

量子隧道开启的瞬间，追兵终于破开穹顶。沈星辰迎着弹雨举起我的右手，克隆体们同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我们抛向蜂巢最底层的黑暗。在意识游离的刹那，我听见她带着哭腔的笑：“现在我们是共犯者了，亲爱的普罗米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