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鬼影
一点红的分析到这里就结束,曲无容已经被说服。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继续向江南逃?还是换个方向?那个暗中跟踪的人怎么办?”
一点红道:“那些杀手虽然不是最好,但还都在水准之上,既已被他们找着一次,我们就再也休想甩脱,唯一的一种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道:“我本不愿和他们正面交锋,因为我还没有将他们全部留下的把握。一旦让他们有人逃脱,让那个人知道我剑法大进,亲自出手,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曲无容道:“但现在已非杀不可了。”
一点红点头:“不错,非杀不可。”
这当然需要一个计划。
曲无容接着道:“还有暗中跟着我们的那个人,也得把他找出来。”
一点红道:“这人虽然跟着我们,一定不敢太过靠近,我们的说话他一定听不到,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作为一个跟踪者来说,暴露而不知道,也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曲无容瞧着一点红睿智、自信的眼神,立刻知道他已有了打算,心中大定,脸上不禁泛起了温柔、爱恋、温暖的笑意:“看起来他很快就要暴露原形了。”
这当然也需要一个计划。
计划是什么?
有人说,计划是一切行动的前提,没有计划的行动,就注定不会成功。
也有人说,有计划有时还不如没计划,因为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而且几乎没有哪个正常人能一直按照“计划”去做。
计划或许是一张纸,或许是一句话,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念头。
无论是什么样的计划,你首先都得先走起来,没有任何一样计划是在原地待着就能实现的。
一点红在走,走得很快,走在路上。
他和曲无容这一次没有再易容,骑了快马,直奔向东。
踪迹既然已经暴露,就不能依照先前的计划,继续南行,他们决定先解决了麻烦,再行南下。
快马加鞭,尘土飞扬,日行夜宿,转眼已是三日。
三日间,刺客们再未现身,跟踪之人当然也未现身,好像从来就没有他们这些人,好像一点红和曲无容还是如先前一般,只是在正常赶路。
刺客们难道一击不中,已经离去?
当然不会。
一个有经验的刺客,在刺杀一个强大的目标之前,一定会先想法子消耗他的体力、精力,待他神疲力乏,再发出雷霆一击,几乎就是一击必中了。
一个有经验的刺客也同样清楚,有时候无形的压迫、压力,要比实质的连环刺杀更能压迫一个人的神经,摧毁他的意志。
因为只要刺客一剑未出,目标就一定要时常警惕,处处小心,神经一定无时无刻不在绷紧。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安心睡觉,也没有任何人能长久坚持。
刺客们都已觉得一点红的精神已临近崩溃,这已是刺杀的最佳时刻,但他们还不急,还要等
——正如一点红从未小觑过他们,他们也绝不敢小瞧了中原一点红。铜牌上刻画的“一”字,当然不是很容易就能刻上去的。
面对一点红的时候,他们几乎可以用上所有的耐心,所有的谨慎,因为他们谁也不想领教状态极佳的一点红的剑法,农夫的血已冷,没有人想去陪他。
一点红呢?一点红是否真的崩溃?
一点红正准备睡觉。
“如你所料,这三天果然风平浪静。”
餐桌前,曲无容待跑堂收拾了碗筷,对一点红道。
一点红的脸上带着微笑,不是料中一切的自信得意,他从不会得意,他的微笑,当然是对曲无容的,是为了爱。
只有烈火才能融化坚冰,也只有热火般的爱才能使中原一点红坚冰般的脸上绽放笑容。
一点红道:“他们已等了三天,或许还会再等三天……今天晚上也许还能睡个好觉。”
曲无容点头:“嗯。”
她没有任何不同意见,她相信一点红的判断。
他们接着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曲无容回屋睡觉。
他们本都是少言寡语的人,但渐渐已变得热于谈话——当然仅限于彼此之间。
夜。
寂静、黑暗的夜色下,一个破败的酒馆孤立在镇口,门板腐朽、断裂,窗户也只剩下破烂的边框,夜风吹过,连表示破旧的“吱呀”声响都没有,无论窗户,还是大门,都已彻底腐坏,再也没有了发出任何声音的能力。
黑暗,只有黑暗。
酒馆之中全是黑暗,黑暗得仿佛魔窟地狱,不见一丝光明。
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黑暗。
如果真的有人能待在这里,那么他也绝对已不能算是“人”,魂,只有飘荡无所归的幽魂,才能在这里生存,也只有天生生于黑暗的幽魂,才能忍受这样死寂、深沉、没有一点希望的黑暗。
劲风吹动,吹在只剩一些破烂“残躯”的门板上,门板终于又发出了声音——最后的声音。
门板飞起,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响,只一响,然后彻底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安静。
酒馆外有一条路,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两条人影,两条静悄悄的人影,静悄悄的向酒馆走了过来,靴子踩在地面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夜色黑暗,终究还存有微弱的光亮,还可以使人看清这两条人影的模样。
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模样,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让人看清。
两个人全都穿一身宽大的黑袍,将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长相、身材,全都被黑袍遮盖,一眼看去,只有黑洞洞的两个大洞——那是面部的位置,却因帽兜太长,只能看到深邃的黑洞。
黑洞深不见底,没有希望,没有神采,死寂,只有死寂。
死寂的人走向死寂的酒馆,这两个人是不是游荡的幽魂?酒馆是不是沟通阳世与地府的通道?阳世之间,怎么会有如此死寂的人?如此阴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