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龙鳞初现
腊月十四，青州官道旁的乱葬岗飘着蓝火。
李问玄蜷缩在断碑后，十指深深抠进冻土。
脊背上纵横交错的鞭伤正在结痂，那是三天前从王蟒手下逃出来时留下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怀中摸出半块硬如铁石的窝头——表皮已经长满绿毛。
“喀嚓。“
窝头碎屑混着冰渣在齿间碾磨，血腥味突然在口腔炸开。
李问玄低头看着掌心血沫，忽然想起《降龙经》开篇那句朱砂批注：“镇龙桩成，当饮龙血。“
胸口处的玉佩在此时突兀发烫，像是发红的烙铁？
隔着衣服破旧的补丁，他仍能感受到那枚龙纹玉佩正在血脉深处搅动暗流。
昨夜子时在破庙修炼的场景又浮现眼前：当他按照经书摆出“苍龙探爪“的起手式时，整条脊椎突然发出弓弦紧绷般的异响。
“嗬......“
李问玄猛地弓起身子，指甲在石碑上刮出五道白痕。
三天前觉醒的血脉余威仍在作祟，此刻他后背大椎穴突突跳动，仿佛有龙爪要从皮肉里破体而出。这是他第七次尝试镇龙桩。
世人皆知武道一途，练体最为关键但是也是最为普通。
而练体则分分七境——淬皮如甲，锻骨似钢，洗髓换新血，易经通百骸，通脉引天地气，换血得长生，开天门见真神。
青州城最厉害的武馆教头也不过是锻骨大成，而此刻蛰伏在血脉里的力量，让李问玄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青鳞。
“砰！“
他忽然挥拳砸向身旁古槐，树皮飞溅中，指节鳞片与木质摩擦出金石之音。这是镇龙桩带来的第一个异变，经书称之为“龙鳞初现“。
“原来淬皮境要这么破......“李问玄望着拳锋渗血的鳞片缝隙，忽然明白为何《降龙经》强调“李氏血脉者，淬皮需见血“。
那些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练出的厚茧，此刻正在鳞片侵蚀下片片剥落。
玉佩突然剧烈震颤。李问玄还未来得及反应，后颈汗毛已根根倒竖——腐臭味混着铁锈味飘入鼻腔，这是王蟒豢养的“食尸犬“特有的气息。
十二盏绿灯笼刺破夜幕，王蟒踩着人皮鼓的闷响从坟茔深处走来。
李问玄瞳孔骤缩：“王蟒？！”
王蟒上身赤裸，雪花落在身上瞬间被融化成团团热气，他浑身布满铜钱状疤痕，每道疤痕中心都嵌着颗孩童乳牙。
这是王蟒幼年时得到的不知名修士传承，他也因此成为青州城的一名淬皮武者
“小杂种让我好找啊。“王蟒转动着脖颈，骨节爆响如爆竹，狞笑的看着李问玄。
“为了找你，我可是把城南三十六个乞儿都喂了蛊。“
李问玄瞳孔骤缩。他看见王蟒腰间新添的五个骷髅，其中最小那个还粘着糖葫芦的残渣。
三天前他随手扔掉的鸡腿，被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儿捡到，也因为这个鸡腿救了他一命。
但是现在，他救过的的那个小乞儿，终究没能逃过毒手。
“你知道淬皮境最妙处是什么吗？“王蟒突然扯下胸前铜钱疤，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虫。
“剥人皮时，能听见他们求饶三百声才断气。“
苍白骨链在一瞬间就飞射而去，破空声乍起，九节人骨鞭撕开寒风，鞭梢骷髅咬向李问玄咽喉——那是用七岁孩童嵴椎炼成的“子母噬魂鞭“！
李问玄足跟猛蹬断碑，碎石飞溅间堪堪避过致命一击。
左肩却被鞭梢扫中，麻布瞬间化作血布。他踉跄跌坐在坟堆上，忽然发现伤口流出的血正在鳞片间凝结成珠。
“镇龙桩......“他想起昨夜月光下看到的虚影，那尊盘踞在识海中的龙首人身的巨像。
此刻生死关头，竟福至心灵地摆出“蟠龙卧渊“的守势。
“铛！“
紧随其后的第二鞭抽在架起的双臂上，金铁交鸣声震得坟头纸钱纷飞。
李问玄看着鳞片上迸溅的火星，突然明白经书所言“以鳞为甲“的真意。
但王蟒的狞笑打断了他的顿悟：“你以为靠着妖鳞就能活命？“
人骨鞭突然爆开血雾，九颗骷髅同时发出婴啼。李问玄眼前一黑，耳鼻竟渗出黑血——这是他从无名修士手中得到的“丧魂咒“！
玉佩在此刻烧成赤红。李问玄感觉有团火顺着任脉直冲百会穴，那些被咒术侵蚀的经脉突然亮起龙形纹路。
昨夜始终无法贯通的“阳维脉“，竟在生死关头自行冲开！
“原来如此......“他抹去眼角血渍，忽然迎着鞭影踏步上前。
镇龙桩第二式“青龙镇魔“随血脉沸腾自然成型，足下冻土轰然炸裂。
王蟒瞳孔收缩，他看见少年破烂的麻衣下，青鳞正以惊人速度覆盖全身。
更可怕的是对方双瞳已化作竖瞳，月光下流转着鎏金光泽。
“装神弄鬼！“王蟒咬破舌尖喷出精血，人骨鞭瞬间暴涨三倍。但这一次，李问玄没有躲。
“镇！“
龙吟声自地脉深处炸响。李问玄布满鳞片的右手直接抓住鞭梢，骷髅头的尖牙在龙鳞上擦出连串火星。
在王蟒惊恐的注视下，那具淬炼了三十八条人命的子母噬魂鞭，竟被硬生生捏成齑粉！
“不可能！你明明没有锻骨......“王蟒疯狂后退，淬皮武者的体魄在龙威面前脆弱如纸。
李问玄却陷入某种玄妙状态，他看见自己每条经脉都盘踞着龙影，玉佩的热流正沿着这些龙影游走全身。
当王蟒的淬毒匕首刺向心口时，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五指如龙爪般扣住对方腕骨。
“喀嚓。“
骨裂声混着惨叫声响起。李问玄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一天前他咬断王蟒胞弟喉咙时，也是这般腥甜气息。
龙鳞下的肌肉突然不受控地痉挛，这是《降龙经》记载的“化龙反噬“。
“一起死吧！“王蟒趁机引爆骨鞭，霎时间一股腥臭黑雾喷薄而出。
自爆的毒雾瞬间笼罩十丈，但李问玄胸前的玉佩突然浮空，竟将漫天毒雾尽数吸纳入龙纹之中。
当月光重新洒落时，王蟒只剩半具焦尸躺在断碑之前。
李问玄跪在雪地里剧烈喘息，身上龙鳞正缓缓褪去，露出底下如玉的新生皮肤，皮肤之下隐有金青龙纹闪烁。
晨光已然破晓，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李问玄缓缓站起，从地面上的雪泥里摸出一个黑色布袋，倒开一看却是几块满是咬痕的银子。
掂量了一下发现也有几十两，便满意的收入怀中，三千里蜀山路途遥远，光靠腿可是不太好走。
玉佩发出清鸣，李问玄抬头望向东南方，隐约看见云层后有剑光划过天际。他握紧经书走向晨雾深处，身后雪地上残留的龙爪印正慢慢消融。
三千里外，蜀山长老抚须轻笑：“李家的龙，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