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各自的谋划
之前高明楼觉得如果加林和双星成了担子，那就和他成了亲戚，就不好因为被下了教师而恨他了。
但那时他真实的想法其实是：我并不怕现在的高加林，你一个没权没势的民办教师，就算恨我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主要是怕你将来得了势，报复双星和三星，现在你跟双星成了担子，我就不用担心了。
现在情况则完全不一样。
一来加林还没跟巧珍结婚；
二来自己理亏，而且确实做的太过了；
三来高加林一下得了势，如果他一怒之下去公社和县里告状，自己肯定要被撤职。
想到这里，高明楼顿时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他有些抱怨地说：“加林怎么突然被借调县高中去讲课？这什么时候的事？
我这几天都在公社开落实生产责任制的会议，不知道这事哩，怎么你也不知道？
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我怎么敢让三星顶他的教师位置？”
马占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对高明楼的怨气更大，没好气说道：“你有你的事，我当然也有我的事，难道还要时时盯着高加林？”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这几天一直在往地区跑，也在花钱送礼走门路哩。
——县劳动局副局长马上就要退休了，他已经盯上了这个位子很久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贪图高明楼给他送的厚礼，把高加林撤了。
毕竟高加林自从当上民办教师以来，连续两年都是全公社的模范教师，还是全公社唯一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的人。
把这样拔尖的教师撤下，换上一个愚笨的，这事是个人知道了都要在背后骂他，戳他的脊梁骨。
而且高加林这个人心眼一直很活，性子又硬，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得势了。
所以从本心来讲，他也是不愿意得罪高加林的。
但没办法，县劳动局副局长的位子实在太诱人了，而且竞争非常激烈。
他又没什么人脉，靠的就是钱财开道，投其所好，钻营拍马！
而他当时最缺的就是钱财！
况且，他认为只要他高升当上劳动局副局长，就不怕高加林报复了。
到时候碰到高加林说两句好话，以后再给他安排一个较好的工作，说不定高加林还要谢谢他哩。
哪知事情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想了想，他还是强忍着怒气，仔细回忆了一下打听到的信息：“正式借调好像是6月18号，农历五月十七那天。
然后他第一次给考生上课，还要要早一天。”
高明楼捶胸顿足道：“就差一天，就是差一天，他是19号被撤下的，要是早知道……”
马占胜再次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哩？”
高明楼试探着说：“现在不是还没宣布吗？可不可以想办法撤销？”
“怎么可能哩，现在文件已经下来了，盖了县文教局和公社的红章哩，在县文教局已经备了案，哪是你说撤销就撤销的？”
马占胜气急败坏说道。
“那咋办哩？要不咱去找加林赔礼道歉？”高明楼病急乱投医道。
马占胜急道：“去找高加林？高加林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性子可硬，心也残着呢。
我们把他这个连续两年的模范教师下了，让你家那个只考了130分的二小子上。
这是什么？
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是认为他无权无势，把他往死里欺负哩！
你想想，若是让他知道了，会怎样记恨我们，怎样报复我们？
还去找他，找死么？”
高明楼听得心惊胆颤，急得手足无措，想半天才想到说：“要不我们去加林他爸赔礼认错，就说下学期还让加林当教师，让他……”
马占胜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欣喜道：“是的哩，加林性子硬，他爸却是个性子软，胆小怕事的。
我们去向他认错道歉，就说会给加林找个更好的工作。
民办教师是不行了，要不直接一步到位让他做正式教师，保险让他爸满意！”
高明楼、马占胜两人计议已定，便立刻行动起来，由高明楼亲自出马，去坡地上把高玉德请到了他家的高墙大院。
又由高明楼、马占胜两人左右簇拥着进了他家中间这孔“会客厅”。
高玉德一脸懵逼，哆哆嗦嗦接过高明楼递给他好茶，看着两人满脸巴结的笑容，一时满脑子都成糨糊了。
谁来告诉老汉我，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几乎同一时刻，高加林也为这件事来到了县文教局。
他来县文教局自然不是去闹，去告状的。
毕竟将他民办教师位置撤下的公告，现在还没有宣布，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来县文教局，是找领导请假的。
虽然早在6月18日那天，李国华校长就派了一名老师到马店小学代他上课。
但这个老师却不能代替他到公社参加全体教师大会，昨天改完统考试卷后，他今天一大早就赶回了清泉高中。
所以按正常逻辑，7月6日那天，高加林就应该自己跑到城关公社开会，而且一开就是五天。
在原著那个时空，马占胜就是在教师大会的最后一天，也就是7月11日，农历六月初十这天，宣布高加林的民办教师被撤了。
但现在高加林不是一个人负责两个快班五门主课的教学么？而且两个快班的考生对他都无比信任和崇拜。
于是李国华就再次和他商量，要他留在学校，一直陪着这届考生到高考结束，到时候还要指导他们估分填志愿。
所以高加林就必须找公社教改组请假，告诉教改组文教专干马占胜，今年的全公社教师大会他不能参加了。
至于高加林要请假，为什么不直接去离城只有两里多路的城关公社，而是来到了县文教局。
自然是因为教学任务重，时间紧，两个班的考生一刻也离不开他。
好吧，实话实说，高加林就是故意的，或者说是蓄谋已久。
从他第一次踏上清泉高中讲台的时候，他就构思了这个计划，并在心里等了十五天。
尽量隐瞒这件事，不要过早打草惊蛇是计划的第一步。
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展现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增加自己的影响力，让全县领导都关注到他，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现在则是最关键的第三步，让县文教局的领导知道他这个模范教师无缘无故，被人强加罪名顶替的事。
也即引爆这颗早在十五天前就埋好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