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让人瞧不起
‘郭明月……’
王世钧默默念叨一句，倒没觉得她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除了人儿长得很出众，说话条理清晰，有几分当干部的样子，其他方面就差了些。尤其是说着说着怎么就哭了，跟谁欺负了她似的。
简直莫名其妙。
谢婶儿生怕他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拉着他，低声解释道：“她是咱们大队长王西山的外甥女儿，是嫁到咱们村儿来的。
还有，她男人是西北大油田里的文书，当兵的！
老少爷们儿轻易都不敢得罪她，你明白了吗？”
“哦~”
王世钧点了点头。
原来，厉害在这个地方……
谢培英见他恍然，这才笑起来，叮嘱道：“世钧，她一个小媳妇儿，还带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丈夫又不在家，也挺不容易。你可别学他们，跟人家犟嘴。
说起来，她这个妇女主任大家伙儿还是很信服的，也就你们这些外地来的知青，不把人家当回事。
尤其是大队院里的那几个鳖孙儿，总是想歪点子，整天把人家气得没法没法的。”
王世钧这才明白过味儿。
原来，郭明月是把在其他知青那受的气，全撒在自己身上来了……
属于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属于是！
同时，这也是他第二次听到“那些个鳖孙儿”的代称，疑惑自己那些个知青同事到底有多不堪，才会让村子里从上到下都如此数落他们。
回到家中，王世钧帮着谢婶儿准备午饭。
直到此时，他才认识到，那些长得像木耳的“地皮菜”其实真有个“地木耳”的别称，有的地方又叫雷公菌。
因为它只在阴雨天过后才会有。
别看它长在地上，却是一种藻类，不但口感不错，营养价值还很高。
谢婶儿和了点棒子面，把它做成胡辣汤的样式，吃得王世钧差点咬掉舌头。
王玉堂更是一连喝了三大碗，还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结果，被谢婶儿板着脸狠狠教训了一顿。
注意到他眼中的不忍，她才叹了口气道：“世钧，你不知道俺们村儿的情况。
这刚过年，家里还有点粮食，可再过个把月就青黄不接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得摸到山里头挖野菜。
像是荠荠菜、枪头菜、榆钱、槐花……听着种类很多，但那都是些青棵子，吃再多也只是个水肚饱，一泡尿下去就又饿了。
这雷公菌来的不易，还有营养，咱得搭配着吃。
不然，距离麦收还有好几个月，日子可咋过呀。”
见她满脸愁容，王世钧欲言又止，忽然想到自己的粮食还没预支，忙站起身道：“婶儿，你别犯愁，我们新来的知青不是可以向大队借粮吗？
我现在就去预支个半年的，咱们俭省一些，应该能撑到收麦子。”
哪知道，谢婶儿听后，抿着嘴苦笑道：“世钧，咱们生产队可是出了名的穷，打的粮食过年就分得七七八八了，哪能借给你多少？
还半年，能让你预支一个月的就不错了！”
王世钧愕然。
终于意识到当初跟许婉清互换下乡地点，让彼此的境遇发生了多大的转变。
前世在河西屯时，粮食虽然也紧巴，可不至于一年下来有好几个月的亏空。
这青黄不接的，若是不靠着野菜充饥，怕是真要饿死人。
怪不得当初大家伙儿都不愿意来……
但做过的事，王世钧就绝不后悔。
不管大队能借给他多少粮食，终究能帮衬着家里一些，不至于因为自己这个累赘，让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愈发窘迫。
等王红河回来，王世钧跟他商量了一下，就径直前往大队院。
午饭时间，不管是社员还是干部，基本上都回家了。
当他以为要扑了个空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是郭明月。
她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瞅见是他，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王世钧同志，你来做什么？”
“郭明月!”
王世钧心中一喜，忙把来意讲述一遍，而后皱着眉头道：“王红河家本就有困难，现在我寄宿在那里，白吃白喝，怕是几日就把家中的粮食掏空了。
按照上面的规定，新来的知青是可以预支一些粮食的。
郭同志，我想借点粮食回去，不知你能不能做得了主？”
“我是妇女主任……”
郭明月挑着细眉，没好气儿的怼了句。可想到他说的实际情况，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板着脸道：“保管员和会计都不在，我得请示一下大队长。
对了，你要预支多少？
王西山同志在里面，我可以给你问问。”
“预支三个月的吧，几百斤就行！”
王世钧一咬牙，狮子大开口。
郭明月一脸错愕，嘴巴当即就张开了，白了他一眼，转身到了屋内。
“只能预支一个月的！”
等她出来，就面无表情的答道：“三十斤粗粮。再多，生产队也没有了。”
其实，王世钧心里已有预料，可听到只能预支三十斤，他仍旧有些不死心，想要讨价还价。
郭明月却不再理他，拿着钥匙就往生产队仓库走去。途中回身望着他，大有你要不要吧的架势。
王世钧无奈，只得跟上去。
可看着面前半袋子灰了吧唧的红薯干，他还是有点破防，说什么也不登记签字，央告道：“郭同志，能不能给我换成别的？
不怕你笑话，昨晚上就是因为吃了这些，我才拉了半宿。要不是及时煮了点草药，我怕是现在腿肚子还在打哆嗦。
你给我换成别的吧，哪怕是棒子面也行啊！”
郭明月眨巴一下眼睛，诧异道：“你认识草药？”
“当然，我可是大夫！”
王世钧对她的关注点有些奇怪，可还是挺起胸脯正色道。
“可大队长说你根本就没读过卫校……”
郭明月撇了下嘴角，明显不相信他，但也不想继续争辩，而是拧着黛眉道：“玉米面不行的，因为它也属于粗粮，可以多分一些，过年的时候社员们就抢光了！
粗粮就只剩下些红薯干。
细粮倒是还有一点，小麦面粉，可三十斤只能抵十斤，你要借吗？”
说话的时候，她眼眸中带着几分讥诮。
毕竟，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年月，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即便是城里人，也是粗粮和细粮混合供应。
除非家境特别殷实的，谁傻了吗？三十斤粮食换十斤粮食！
“借！”
哪知道，王世钧听到有面粉，显得十分激动，毫不犹豫的答道。
这下子，郭明月的一双杏眼是真的瞪圆了，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审视着一位败家子。
若不是有腮帮子拦着，她俏丽的嘴角，怕是都要撇到耳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