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发芽时代
苏璃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会发光的麦田里。麦穗轻轻摇晃，每粒麦子都像微型显示屏，上面跳动着不同文明的画面。
“这什么鬼地方？“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掌按到个硬物。扒开麦秆一看，是把生锈的瑞士军刀——刀柄刻着“陈景泽2023“。
远处传来拖拉机轰鸣。苏璃眯起眼，看到个戴草帽的老头开着古董收割机过来。等开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农机：履带是齿轮咬合的，排气管喷着蓝色电弧，驾驶座上是个浑身缠满电线的机器人。
“哟，醒啦？“机器人摘下草帽，露出林九歌那张金属脸，“这片田归你管，每天得浇三遍量子肥。“
苏璃刚要开口，天空突然裂开个口子。无数发光蒲公英飘下来，落到麦田里就变成各种怪东西：有会说话的石头、长着眼睛的树苗，还有个半透明的人影正在组装什么机器。
“那是陈景泽的意识碎片，“林九歌往生锈的油箱里倒暗红色液体，“跟种地似的，碎片落地就会发芽长成新世界。“
人影突然转向他们，手里举着个像收音机的装置。苏璃心跳漏了一拍——那分明是当年实验室被撞毁前的量子通讯仪。
“别过去！“林九歌拉住她，“那只是个投影，真的陈景泽早就......“
话没说完，整片麦田突然剧烈摇晃。地底钻出藤蔓缠住苏璃脚踝，每根藤条上都睁着人眼。林九歌抄起钉耙砍断藤蔓，钉齿和植物相撞迸出火星：“该死，萧天行的毒藤又来了！“
拖拉机变成战斗模式，林九歌猛打方向盘躲过地刺。苏璃扒着车窗，看见远处乌云压过来——那根本不是云，是亿万条扭动的金属藤蔓。
“抓紧！“林九歌按下红色按钮。车斗里升起炮管，射出团胶状物。毒藤碰到胶体就疯狂生长，转眼把自己缠成死结。
“这是矛盾素，“他得意地拍仪表盘，“让那家伙自食恶果！“
后视镜突然炸裂，有条藤蔓突破防御。苏璃抄起扳手砸过去，金属碰撞声震得虎口发麻。藤蔓断口喷出黑雾，雾里浮现萧天行的脸：“小苏啊，你以为换个地方种田就能逃掉？“
拖拉机突然急刹。前方地面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坑洞。坑底隐约可见无数文明废墟，有金字塔状的光缆塔，也有长满苔藓的航天器。
“跳车！“林九歌拽着苏璃滚进麦田。拖拉机坠入深坑的瞬间，他们刚才的位置被藤蔓扎成马蜂窝。
苏璃的掌心被麦茬划破，血滴进土壤的刹那，四周麦子突然疯长。金黄的麦浪形成屏障，毒藤撞在上面发出刺耳刮擦声。
“你早说能控制这些庄稼啊！“林九歌瘫在地上大喘气。
“我不知道......“苏璃看着发光的伤口，血珠里浮动着DNA链般的金线。远处陈景泽的虚影还在摆弄通讯仪，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深夜，苏璃偷溜到虚影旁边。通讯仪闪着雪花，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苏璃？能听见吗？“
她浑身僵住——是2023年的陈景泽，车祸那天的陈景泽！
“别碰机器！“林九歌的机械手抓住她手腕，“这是时间陷阱，萧天行就等着你回应！“
但虚影突然实体化，陈景泽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苏璃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跟我走，“他眼睛亮得吓人，“我能终结所有轮回！“
林九歌的炮管对准陈景泽：“假的！这玩意连心跳都能模仿！“
苏璃突然夺过通讯仪砸向地面。零件四溅的瞬间，无数时间线在眼前闪回：有陈景泽变成怪物的，有她自己黑化的，还有个世界全是大蘑菇。
真正的陈景泽从蘑菇世界里钻出来，浑身沾满发光孢子：“快决定！要修正错误还是......“
大地突然隆起。巨型藤蔓破土而出，顶端开着食人花般的机械嘴。萧天行的声音响彻夜空：“都别演了！今天谁也别想种田！“
林九歌的义眼红光暴闪：“拖拉机还剩个大家伙！“他扯开胸甲掏出暗物质核心，猛地塞进地里。
麦田瞬间沸腾，麦秆变成炮管，麦穗变成导弹。苏璃的血滴在核心上，整片土地活过来似的开始反击。陈景泽的虚影们突然融合，化作光矛刺穿食人花。
爆炸的气浪掀飞所有人。苏璃在昏迷前看到，自己那滴血长成了小麦苗，苗尖顶着颗微型地球。
三个月后，苏璃蹲在田埂上检查幼苗。林九歌在修第六十八台拖拉机，新装的机械臂能同时挥舞锄头和喷枪。
“最新消息！“他扔过来个平板，“东区麦田长出会唱歌的西瓜，南区玉米能预测天气！“
苏璃笑着点开视频，突然僵住——某个果园里，穿白大褂的陈景泽正在摘苹果。虽然只是个虚影，但这次他朝镜头眨了眨眼。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几个头上长麦穗的小家伙跑过田埂，身后跟着条会翻跟斗的机器狗。天空飘着蒲公英，每颗种子都映着不同世界的倒影。
林九歌用扳手敲敲轮胎：“该浇水了，园长大人。“
苏璃按下灌溉开关。细雨落下时，她仿佛听见陈景泽在哼走调的歌。这混蛋就算变成量子幽灵，也改不了五音不全的毛病。
麦田边缘突然亮起火光，苏璃抄起钉耙冲过去。只见三个浑身粘液的家伙正在烤土豆，火堆是用齿轮和电缆搭的。
“这有人了！“领头的胖子举起扳手，“我们是三号宇宙来的，那边全是火山灰......“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拱起个大包。林九歌开着改装收割机冲过来，车头大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又偷我柴油！“
“误会！“瘦子举起半截香肠，“拿土豆跟您换行不？“
深夜，苏璃给新人发毯子。胖子叫老金，以前是汽修工；瘦子叫阿杰，自称游戏主播；还有个不说话的女孩小七，总在纸上画奇怪符号。
“你们怎么来的？“苏璃搅着蔬菜汤。
“被蒲公英砸中的，“老金掏出个玻璃罐，里面浮着发光种子，“跟你们这的麦子挺像。“
小七突然抢过罐子摔碎，种子碰到泥土瞬间长成食人花。林九歌的机械狗扑上去撕咬，花瓣里掉出个金属U盘。
“监察者的追踪器！“林九歌一脚踩碎，“你们被当快递员了！“
乌云压顶时，苏璃正在加固粮仓。新来的三人组手忙脚乱搬沙袋，老金把拖拉机轮胎当雨靴套脚上。
“气象站说这雨带辐射！“林九歌扔来防护服，“都进屋！“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像放鞭炮。小七蜷缩在角落画画，苏璃瞥见纸上全是机械眼球。突然整栋房子晃动，阿杰指着监控屏尖叫：“麦子在长高！“
夜视画面里，麦秆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拔高。金黄的麦穗膨胀成气球大小，表面浮现出人脸轮廓。
“去仓库！“林九歌撞开后门。众人顶着暴雨狂奔，老金被藤蔓绊倒，防护服划破大口子。
仓库里，五百斤麦子正在融合成巨型人脸。苏璃的手环突然发烫，麦子人脸开口发出陈景泽的声音：“快烧了我！“
林九歌点燃汽油桶扔过去，火光照亮房梁上密密麻麻的金属蜘蛛——每只背上都有萧天行的标志。
火灾过后，苏璃在灰堆里扒拉出个铁盒。里面装着陈景泽的旧怀表，时针逆时针乱转。
“这是时空锚！“林九歌眼睛发亮，“能暂时固定......“
怀表突然弹开，投影出年轻时的陈景泽。他正在实验室擦汗，背后隐约有个穿防护服的女孩。
“小璃，帮我拿扳手。“全息影像突然转头，“等等，这段记忆不该存在......“
画面戛然而止。苏璃发现怀表背面刻着微小字迹：“对不起，我修改了你的记忆。“
暴雨在清晨停歇。众人清理废墟时，小七突然拽苏璃衣角。她指着一株焦黑的麦茬——顶端结着水晶般的果实，里面封存着陈景泽的某个微笑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