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球转动大球
也许是刘麻子的目光太过炙热，以至于陈振东在他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紧接着，陈振东就认出了刘麻子的身份。
这不是当初在国营饭店，吃了两个大嘴巴子的倒霉玩意儿吗？
陈立民眼见老弟转过头，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等看到刘麻子的时候，他就撮着牙花子，有些蛋疼：
“东子啊，你认识他？”
“见过一面。”
陈立民暗戳戳开口：
“东子，你可得离这家伙远一点……这家伙，不是个好人呐。”
刘麻子一直心黑手辣。
这次听说发了一笔财，鬼知道这家伙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想他陈立民，虽然是个溜溜达达的二流子，但他也就倒腾点山货，本人还是极其两袖清风、正气凛然的。
刘麻子见陈立民这小子在那嘀嘀咕咕，眼皮子就在那跳。
只觉得告诉他，这老小子嘴里定没啥好话。
刘家旺见状，就在旁边怂恿起来：
“爹，你看那个陈立民，这家伙没憋啥好屁，指定在说你坏话。那陈振东跟他沾边，肯定也不是啥好人。”
“这马坡屯的人，最近因为陈振东回来，嘚瑟得跟花孔雀似的。不就是赵阳和陈振东，捯饬了一辆拖拉机，倒是让他们显大眼起来了……”
刘麻子听到前面那些话的时候，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这缺心眼的傻儿子。
你好端端的，跟人华侨过不去干啥？
这时代，从国外回来的华侨，那都是香饽饽。
没见到人报纸上，天天说着外汇储备、引进外资。
外汇、外资从哪来？
可不就是从这些华侨身上带回来。
不过等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刘麻子只觉得从脊椎尾骨生了一道凉气，直冲天灵盖。
赵阳……帮马坡屯倒腾了一辆拖拉机？
赵阳没了粮食线，都落魄成啥样了，咋还有这能耐呢。
刘麻子心脏砰砰跳动，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陈振东，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他，赵阳这事儿，跟这位华侨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还没等他上去试探一二，那边的国营饭店门口，又来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改良版的中山装，领口略微收窄，口袋简化，布料是灰色的涤卡。
下装是同色涤卡长裤，裤脚略宽。
至于鞋子则是黑色三接头皮鞋，上面似乎用鞋油擦过，看起来锃光瓦亮，一副体制内的做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惊掉下巴的孙瑞明。
孙瑞明此时穿着得体，但是仔细观察后，就能发现他两眼下方，淡淡的淤青。
自从昨天陈振东给他打了那个电话，他一整晚都没睡好。
要是放在南边，华侨出资办厂，其实也不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可前提是……在南面。
如今的东三省，想跑到这儿来出资建厂的华侨，那是真不多。
尤其是现如今的条件，一个侨资建厂，能够吸纳大量的农村富余劳动力，间接性地稳定社会秩序，同时，还能肯定侨资回国政策的成功。
如果建厂效益好，未来几年，更有可能充实地方财政。
而这个建厂的华侨——陈振东，正是侨务办办公室主任孙瑞明当初对接接待的人。
一想到后续发生的一连串影响，孙瑞明此时就算是一晚上没睡，眼睛也是迥然有神，俨然兴奋到不行。
孙瑞明看到陈振东过来，旁边的陈立民抢着干活，又是拎包又是端馒头。
法尔总会怀疑，有这家伙在，迟早能把自己的位置给挤兑走。
眼看陈振东和孙瑞明相互熟识，交谈甚欢，那边的刘麻子这会儿就彻底麻爪，连带着原本想要上前的动作，也彻底停住了。
孙瑞明那打扮一看，就是体制内的人。
就算刘麻子东跑西跑，口袋鼓了不少，但想要接触孙瑞明这样的人物，总差着些距离。
然而对于陈振东来说，凭借着华侨这样的身份，天然就能够近水楼台。
刘麻子此刻心中都是一紧，更别提旁边的刘家旺。
不知怎地，刘家旺突然想起了自己举报老邵的那件事儿，心底更是兀地一跳，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只是回过头来一琢磨，就邵文那个半杆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根本就够不上陈振东这条大船。
这俩人……应该不会有啥瓜葛吧？
刘家旺如是安慰自己。
只是，此时，他的眼皮子在疯狂跳动。
……
“振东，这里的几份材料，需要你填写一下。”
“侨资开厂，首先需要侨务办提交资料，然后就是一层层合同审批。不过我得提醒你，东三省不比南方那边，像是蛇口，有三来一补的模式，如果想要走绿色通道，加快流程，可以走国企合作，又或者是促进本地重工业，确保符合东三省的工业布局……”
陈立民坐在一旁，虽然对于什么“三来一补”、“国企合作”、“技术引进”这样的说法，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
东三省的大环境，没有南方那么好！
这一想，陈立民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说实话，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在他看来，陈振东作为华侨，完全可以跑到南方去大展拳脚。
然而他却选择在东三省办厂，这除了所谓的故土情节，只怕……就是因为他们吧。
陈立民想要开口说几句话，但是孙瑞明这个年纪，能坐稳哈市侨务办的位置，那简直就是黏上毛就是猴精的人物。
他话头一转，笑眯眯地对着陈振东开口：
“振东，自打开放以来，全国的格局一直都是南侨北少。我觉得，咱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树立一个地方性的小标杆——北派侨乡。”
“通过这个小标杆，咱们也来一个类似于小球转动大球，吸引更多的黑吉辽祖籍的侨民回乡。”
“凝聚侨心，发挥侨力，爱国爱乡。咱们的大政策不能动，但是地方性的小政策上，还是可以扶持的嘛。”
“就比如……”
“所得税免二减三。所谓的免二减三，就是前两年免征企业所得税，后三年减半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