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特里一家人
特里并没在下车后直接回家。
而是想在社区里面坐一会。
这个社区中有一片空的草地，不属于任何人，藏在楼宇之间，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草地上零零散散的有些杂物垃圾。
其中还有些破旧的，没人要的老家具，也一并散落在那里。
特里一直知道这个地方，以前压力大的时候，就想过要过来休息一会。
只是平时工作原因，回到家就很晚了，一直没能来过。
今天倒是有空。
同时心里面也很堵。
于是特里就并不想直接回家，直接面对还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选择了稍微多走一段路，来到这片草坪上，坐在了那个落满尘土的黑色沙发上面，深深叹了口气。
特里心里面很乱。
有对于自己该如何选择的迷茫。
特里想起来上一次自己心里很乱，还是在警察学校的时候，那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自己因为家里母亲突然病重，极度缺钱进行手术，而自己又还在警察学校接受培训，在毕业之前都不能获得收入。
妹妹年纪更是太小，完全没能力负担这个经济压力。
而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
于是当时的自己意识到，这件事必须自己扛起来，心里面也乱了一阵。
而后自己就选择了偷偷溜出去，用自己以前在南区上学时候学到的牌技，去找人打牌赌钱，希望能够用这个方法，快速凑到一笔手术费。
这是一个现在看非常离谱的方法。
但在当时，却是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主要是时间等不起了，而自己又要接受警察培训，没有大块的时间去打工。
但这个办法只在前两天起到了作用，在第三天的时候，自己就被一队警察抓住了。
带头的是谁自己忘了，但是压在自己身上，呼呼喘气的那个胖警察，自己有印象，这两天还见到他来着，那个警探叫做丘其。
但现在他已经是警长了。
这件事发生后，自己的受训警员的身份快速被查明。
现在自己都记得那天晚上，在警局的审讯室里，丘其警探拍着桌子和自己说，一定要把自己铲出警察这个大家庭，绝对不让自己脏了警察的名声。
但好在是自己学校的教官出面，帮自己度过了难关。
不仅没有让自己被开除，教官还凑了一笔钱，帮自己交了妈妈的手术费。
并且在手术室门口，教官拉着自己的手说，以后一定不能走入歧途，要做一个好警察，着手于解决芝加哥的困境。
但现在呢……
现在……
尽管妈妈手术已经结束了两年，尽管把教官的钱还了，可当时欠的住院费至今没能还清。
每个月的医药账单自己都不敢看，必须要鼓起勇气才敢打开信封。
巨额的利息就像是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喉咙。
更不用说后续妈妈的药品费用，也是很大一笔钱。
家里没有太多钱，妹妹上学的费用也很贵，两个加起来，更是让自己难以承受。
两年前就有人说，以自己家这个条件，已经不能供妹妹去西区上学了，建议自己趁早放弃。
可是不给她去那边上学……真的行吗？
虽然西区也不是多好的区，可总比南区好一点吧，自己就在南区长大的，对这一切再了解不过了。
多少男同学十四五岁开始在街上闲逛，替各种帮派跑腿望风，最后死在某一次街头火并之中。
多少女同学被半骗半引诱去站街，二十来岁就一身伤疤淤青，还有很多沾染了毒瘾，最终就在某次接活之后失踪，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区就这个样子，自己怎么会愿意让妹妹回来上学。
可是……
钱真的是个很大的问题。
自己当警察的工资，确实是不够填家里的窟窿。
难道……真的要去收黑钱吗？
这不是违背了当初教官对自己的忠告吗？
特里发愁的把手按在头上，使劲的揉搓，心中充满挣扎，但是挣扎不出一个结果。
恍惚间，特里甚至隐约看见妹妹在朝着自己走来。
但特里知道这不可能，应该只是幻觉，因为这个时间，妹妹还在学校上课。
可是隐隐约约的，特里又看见妹妹愣了一下之后，开始朝着自己反方向跑了起来……
这就不可能是幻觉了……太具体了……
“喂！贝莎！”特里大喊了一声。
然后就看见前方的妹妹，缓缓站住了脚，而后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了回来。
“你怎么没在学校上课？”特里如此问道。
贝莎低头支支吾吾的，勉强晃到沙发边上，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学校……有枪击案，放学比较早。”
特里对此不屑一顾：“你老哥是警察，枪击案我能接到通知。”
“嗯……”贝莎继续低头不说话。
“说实话，怎么没去上课。”
贝莎俩手指勾在一起，才继续说道：“学费一直没交……老师把我赶回来了。”
“学费？”特里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我忘记给你交费了吗？”
贝莎摇摇头：“不是，是我没和你说。”
“你怎么不和我说？”特里问道。
贝莎闻言稍微抬起一点头，看着哥哥说道：“我知道家里没那么多钱，哥，我有个打算……”
“钱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哥可以想办法，你不是考虑这些事的年纪，不交学费怎么行，你上学这件事……”特里着急回应道，但是话里多少也有一些心虚。
毕竟是假话嘛。
钱的事情自己并没什么好办法。
“你听我说，哥，我知道妈妈每个月都要很多钱买药，我也知道哥哥你也没什么好办法，”妹妹贝莎小声说道，“我看见过你对着账单发呆。”
特里一阵语塞，但还是强撑着说：“你……你别管这件事。”
贝莎还是继续说着：“我觉得其实我不上学可以的，我跟阿玛她们问过了，她们那边有生意可以带我一起，这样我不仅可以省下学费钱，我还可以额外赚一笔钱，妈妈就可以……”
“阿玛她家是贩毒的！”特里有些生气的说道，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他家是西区的毒贩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和毒贩子做事！”
“可是阿玛她见过你在卖血啊！”贝莎也喊了起来，“毒贩子怎么了！有钱赚不就好了吗！总比卖血好吧！”
贝莎大声喊了一句，之后立马眼泪夺眶而出。
顺着脸蛋一条线的滑下去。
特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后背在沙发上坐不直了。
“阿玛……她为什么会看到我……”特里根本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完整。
贝莎一下子扑了过来，扑在特里怀里，小声的啜泣着。
过了一会才把脸抬起来说：“阿玛她们……偶尔会去那边嘲笑穷人……”
贝莎很心虚的说了这句话。
特里拳头一下子攥了起来。
毒贩子的家人会去嘲笑穷人，警察则穷的要去卖血。
这什么世道？
这美利坚，这芝加哥，这是一个什么社会？！
特里内心一阵愤怒，但愤怒过后，还是强大的无力感。
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没事的。”特里伸手擦了擦妹妹脸上的眼泪，“我会想到办法的，你不要去找阿玛，哥哥已经有办法了，哥哥最近遇到一个不错的同事，是个很有门路的警探，他说他可以帮忙。”
“走，回家吃饭了，记得别告诉妈妈你没去上学。”
“找个好借口，别让她担心……就说发生枪击案了吧。”
特里嘱咐妹妹了几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撑着自己站起身来，拉着妹妹的手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