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酉时雨
雁翎刀劈开雨幕时带着三分醉意,洛阳金刀门少主王十七的刀尖在沐云裳咽喉三寸处骤停——不是他心软,是林默的剑鞘早卡住其腕脉京门穴。这场雨里藏着七种毒,青石板倒映着十三家镖旗,悦来客栈二楼飞檐蹲着三只灰隼,隼眼映出沐云裳黄金化的指尖正捏碎波斯琉璃盏,酒液蒸腾的雾气中浮现金陵沈家秘传的《百毒经》第七页咒印。“沈三更的醉仙散掺了漠北狼毒。“她甩出碎片钉死梁上偷听的唐门探子,尸体坠地压塌了藏着子午问心钉的松木地板,林默反手将剑穗甩进柜台后的暗道,扯着沐云裳撞破酒旗跃上屋脊时,十六把诸葛连弩撕碎他们残影。
江湖比地宫凶险,王十七的刀不过是饵,真正杀招在三百步外摘星楼顶——点苍派弃徒杨断鸿的陨铁箭已穿透雨帘,箭镞雕刻的暹罗咒文遇血则燃,沐云裳以金手指弹开箭矢的刹那,箭头突然炸成八枚淬毒银梭。林默的道袍卷住三枚甩向追兵,剩余五枚被突然出现的青铜算盘挡住,珠玉碰撞声里走出个戴哭脸傩面的账房先生,他左手铁算盘嵌着大食数字,右手狼毫笔蘸的却是人血。“漕帮七分利,阎王让三更。“沙哑嗓音念着黑话,算珠崩飞时化作七十二枚生死签,沐云裳踏着卦位疾退,金手指在瓦当刻下拜火教密纹,烈焰顺着雨水逆流烧向摘星楼。杨断鸿的第二箭射穿火墙,箭杆竟是用天山寒冰雕成,冰火相激爆开的毒雾里冲出十八名漕帮死士,他们使的峨眉分水刺却刻着东瀛菊纹。林默的剑在第七人咽喉抹过时嗅到苗疆蛊毒味,尸体怀中的阴阳寮符咒印证了他的猜测——江湖早不是纯粹的江湖。沐云裳的金手指插入青砖,地脉震颤中浮起龟兹古城的残垣,坍圮的佛塔尖顶恰好抵住账房先生劈落的铁算盘,趁他愣神刹那,林默的剑锋挑飞其傩面,露出半张被硫磺腐蚀的脸。“连云寨二当家?“沐云裳冷笑,金手指戳进其肩井穴逼出三根牛毛针,“十二连环坞的朱砂掌混着高丽参汤味,你们倒是会熬杂烩汤。“垂死的账房先生突然撕开衣襟,胸口纹着的景教十字架迸发强光,林默以剑为笔在空中画出镇魂符,符咒与十字架相撞炸开的气浪掀翻整条街的雨棚。烟尘中有驼铃声响,三十六匹塞外骆驼驮着棺材逼近,驼队首领的弯刀刻着波斯文,唱的却是江南采莲谣。沐云裳的金手指开始结晶化,她抓起棺材铺门前的纸钱撒向空中,每一枚纸钱都附着圣火令残片,燃烧的灰烬组成大光明咒印压向驼队。第三口棺材突然炸裂,跃出的不是尸体而是峨眉掌门静玄师太,她的拂尘缠住林默剑身,袖中却射出罗马斗兽场风格的青铜镰刀,“清虚观的小牛鼻子也敢碰龙脉?“沐云裳金手指点碎镰刀时,静玄师太的僧鞋底弹出一柄大马士革匕首,刀锋离林默后心半寸被漕帮的青铜秤砣砸偏——江湖没有永远的朋友。
驼队在此刻散开组成奇门遁甲阵,每口棺材都渗出黑水,水中游动着被蛊虫控制的洞庭银鱼。林默割破掌心以血画先天八卦,沐云裳踩着卦象跃至阵眼,结晶化的右手插入阵眼石磨,磨盘转动的轰鸣中浮现亚历山大东征路线图,银鱼群突然调头噬咬驼队。静玄师太的拂尘丝根根倒竖如刺,她踏着棺材跃起时,袈裟内衬竟是用威尼斯天鹅绒缝制,“番邦妖女!“沐云裳的金手指洞穿其掌心,沾血的十字架纹章突然活化,顺着伤口钻进静玄师太经脉,“你们连景教苦修士都敢炼成傀儡?“林默的剑挑开其袈裟,后背显露的楔形文字刺青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位峨眉掌门早被亚述巫术换了魂。驼铃阵在此刻突变,棺材盖板飞旋着组成罗马龟甲阵,沐云裳结晶化的手臂折射阳光形成棱镜,聚焦的光束烧穿阵型缺口时,某具棺材里突然伸出孩童的手,抓着沐云裳衣角的竟是失踪三年的崆峒派圣童。林默的剑在孩童咽喉前半寸硬生生转向,剑气削断其怀中的缅甸翡翠娃娃,炸开的毒烟里冲出七名身毒瑜珈士,他们扭曲的肢体缠住林默关节,梵文咒语震得他耳鼻渗血。沐云裳的金手指插入地面引发地裂,瑜珈士坠入裂缝的刹那,地底却传出摩尼教赞美诗的吟唱,十八具穿着明光铠的骷髅兵攀着经文锁链爬出,他们的盾牌上既有唐律疏议又有拜占庭法典。林默割断三根锁链组成三才阵,沐云裳踩着骷髅头跃向驼队首领,金手指刺穿其波斯弯刀时,刀身镶嵌的玛瑙突然映出洞庭湖底的青铜城门——江湖人争夺的龙脉钥匙,早被镶在七十二家帮派的信物里。驼队首领临死前掷出的圣火令击中沐云裳后心,却激活了她脊椎处的摩尼教日月纹,黑与白的光束交织成网,笼罩住从摘星楼跃下的点苍派剑阵。杨断鸿的第三箭终于离弦,箭杆用暹罗血檀木制成,箭镞却是埃及圣甲虫造型,林默以七星步引箭入彀,反手将其钉入棺材铺匾额,匾额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吴道子真迹《地狱变相图》,画中恶鬼突然伸手抓住杨断鸿脚踝。沐云裳趁机掀翻所有棺材,底部刻着的六博棋局拼成西域地图,结晶化的右手按在楼兰遗址标记处,整条街突然塌陷成流沙旋涡。
林默在坠落中抓住半截铁锁链,锁链另一端竟连着寒山寺的铜钟,钟声荡开流沙时显出埋在十丈下的青铜鼎,鼎内烹煮的却不是祭品而是丐帮的打狗棒。沐云裳的金手指触碰打狗棒的瞬间,翡翠镶口的龙头突然咬住其手腕,丐帮失踪十年的镇帮之宝竟成了波斯链剑的剑鞘。林默斩断锁链时,铜钟碎片在沙地组成河图洛书,沐云裳踏着卦位冲出流沙,却迎上等候多时的青城派剑阵,四十九把松纹剑组成的北斗阵里混着三把罗马短剑。她的金手指在第七把剑脊上擦出火花,剑身隐藏的希腊火顺着雨水烧向人群,青城长老道袍里抖落的不是符咒而是古印度《梨俱吠陀》残页。
林默的剑挑飞残页,泛黄的贝叶经在空中自燃,灰烬里显形的梵文组成湿婆舞姿,舞动的神影震碎半个剑阵。沐云裳趁机夺过打狗棒,棒身机关弹出的却不是绿玉杖头,而是用大秦帝国金币熔铸的十字架,“好个丐帮!“她将十字架按入沙地,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威尼斯玻璃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帮派的密谋场景。林默的剑插在玻璃镜阵中央,先天罡气震碎七百二十面镜子时,某块碎片划破他脸颊,血珠滴在沙地上竟显出武当山真武殿的星宿图。沐云裳的金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结晶化,她撕下衣襟缠住手臂时,布料上的苗疆蜡染图案突然活化,毒蛾扑向从地底钻出的景教僧兵。林默在混战中瞥见悦来客栈的酒幌子,被剑气削剩的“酉“字在夕阳下泛着血光——酉时三刻,所有谜底都将揭晓于西市胡姬酒肆的地下冰窖,那里冻着江湖最大的秘密:三十六具各派高手的尸体,心口都插着不同文明的圣器。
而冰墙刻满用八思巴文、粟特文与拉丁文写的同一句话——龙脉本是饵,吞钩即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