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原来如此
驿站的厢房里，顾昭在指尖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一丝山河劲，搭在女子的腕脉处。
他感知了片刻，只觉这女子的脉象如游鱼惊窜一般，浮沉不定。
他一皱眉，轻轻掀开她的眼皮，又让楚翔帮忙，捏开她的下颌。只见瞳仁涣散如雾中烛火，舌苔厚腻似沾染墨痕。
“凡中毒者，十指青黑，眼睑赤纹。”
他指着那女子靛蓝色的指甲道：“应该是某种迷药所致。”
沉吟了片刻，他又继续道：“这些女子被掳来已有十余天，不可能让她们一直昏迷。想必是定期服药。先让她们休息一会儿吧，应该过段时间，陆续会有人醒来。”
此时，驿卒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顾公子，已有驿骑将书信送往河内和朝歌。”
顾昭点了点头，此处离朝歌不过三十余里，离河内却有三百多里。
这批女子需要尽快送回洛阳，要是等王越派人，一来一往时间迁延太久。不如让朝歌派人过来，自己两人随行，才是最快方案。
驿卒刚转身出去，门帘又被轻轻掀起，伴随着一阵苏合香气，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身上还披着顾昭的外衣，正是他们所救之人中，唯一清醒的那一个。
那女子走到顾昭和楚翔的身边，身体微俯，双手叠放胸腹间，肃拜行礼。腕中手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清泉溅玉。
顾昭见她身在难中，犹能如此礼数周全，心中猜测更加笃定。连忙站起还礼道：“小姐可是刘洪刘大人的千金？”
那女子眼圈一红，险些落泪，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点了点头，艰难开口道：“正是刘瑛……”
她声音嘶哑，只说了一句，便面露痛苦之色。楚翔连忙把她搀扶到床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妹妹，你是被灌了哑药吧，先休息一下，不用着急说话。”
顾昭沉吟了片刻道：“这样，我来说，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刘小姐你再补充。”
见刘瑛并未反对，顾昭便道：“昨日我在驿站之中，看到了他们的马车，车辙间距将近五尺，这远超《考工记》中所载的四尺三寸。而看那车辙痕迹的深度，也绝不是一车漆器的重量所能造成的。所以我特意靠近了马车，然后就闻到了苏合香气，那应该是刘小姐你留下的印记吧。”
刘瑛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当时我只是有所怀疑，但还不能确定。后来我试探了那个少年，确定了他们是从汲县过来的。”
想起那个少年也死在了络腮胡子的邪法之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而他的同伴很快制止了他，还警告我这些都是赵郡李氏的东西。他们的反应很可疑，但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们的车中藏的就是你们。之后我们便在山坳处埋伏，本来呢，也只是想跟踪车队一段时间。看看他们究竟去往哪里，还有没有更多的线索。然而……”
他说到这里，忽然看向刘瑛：“楚姑娘跟我说，她感受到了第三辆马车中，有微弱的水气波动，而我则再一次闻到了苏合香气。所以，我们才决定动手，劫下马车。刘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眼见两人的眼光都望向自己，刘瑛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镯子靠近了手上的水杯。青玉手镯上的点点星纹忽然开始缓缓转动，丝丝水气自杯中升起，没入了手镯之中。
“此物名为星晷玄圭，可吸附水精，是父亲在我及笄时送我的。”
刘瑛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嘶哑。
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啊，顾昭心中感慨。刘老爷子看来是非常喜欢这个女儿，这镯子不说别的，光这个做工，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金钱和心思。
“冷伯父在其中镌刻法阵，可使肌理如浸琼浆，纵处漠北风沙之地，亦保肌肤莹润如玉。”
经过这会儿的休息，刘瑛似乎恢复了不少，话渐渐多了起来。
顾昭恍然大悟，以老冷那个注重保养的个性，这个镯子附带润肤保湿的功能，就很合理。
哎等等，他注意到了刘瑛的称呼：“冷伯父？冷先生今年春秋几何？”
“六十有七。”刘瑛轻声答道。
……顾昭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老冷除了白头发多点，明明看起来四十都没到，居然已经六十七了。他迅速决定，以后要向老冷多请教养生之道。
楚翔给了顾昭一个白眼：“你别打岔，妹妹你继续说。”
“在河上时，我等每日有半个时辰的清醒时间，可以吃喝些东西。我便在这段时间，以此镯储水。”
她想了想道：“河上行舟，共计一十二日，之后转为陆路。我便每日间放出一丝水汽，混合苏合香，只盼能被人发现。我本以为出汲县时，能被军卒发现，但可惜没人注意。直到这驿站之中……”
说到这里，她声音忽低，灯火将她的脸颊染上些许红晕。“顾公子询问马车来历，我想此人应该是个精细之人，果然蒙两位恩人搭救。”
“那妹妹为何不受迷药影响？”
“醒神丹。亦是冷伯父送我的。”
顾昭和楚翔对视了一眼，均想到了当日画舫之上，曹操掏出来的药丸。
顾昭在心中捋了一遍过程，那些人在汲县上岸，把这些女子装入运送漆器的马车之中，然后再转而向北。
漆器贵重，有人护送也十分正常，再加上赵郡李氏的名头，瞒过盘查倒也不难。
只是不知李氏是否真参与了此事，日后有暇，还要去冀州走一趟。他始终不相信绑架这些女子，仅仅只是为了倡馆所用。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将自张伯身上搜出的那张名单取了出来，细细查看之下，果然发现了刘瑛的名字。
“刘小姐，你可知这是何物？”
刘瑛接过纸张看了看：“船上其余人第一次醒来时，便被贼人挨个问过了名字。这名单，应该就是这些女子。”
“那这两个以朱砂做过标记的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时，就有两人被贼首送到了岸上。”